臨近傍晚的時候,天空開始下起了雨。
雨不大,卻給這個寒冷的冬夜又多舔了一份滲骨的寒意。在這個靠近山隅的湖邊小院裡,所有的一切都被層淡淡的雨霧所籠罩,朦朦胧胧,不甚清晰。
方婆婆撐着傘正準備去把院子的大門落鎖,卻看見一晃栖白的燈光穿過薄霧,正緩緩向這邊靠近。
這個時候還有人會過來,想來隻有是城裡的客人了。
随後,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門口。
看到下來的人,方婆婆并未感到意外,這已是本周裡的第三次了。
“方婆婆,他簽了麼?”一下車,來人便帶着一絲期許與焦急,開口問道。
“我不清楚,前些天還吵吵嚷嚷的,給他準備的吃食也一口沒動。倒是今天安靜了不少,估計是鬧累了。”兩人說着便走進了屋。
空氣中彌漫着令人食欲大開的香味,吳秘書往裡頭看了眼,這肚子就不争氣地叫喚了起來。
吳秘書這才想起這位婆婆先前就是在老宅膳房工作的,那燒的一手美味征服了老太爺那刁鑽的嘴。
後來老太爺走了,方婆婆年紀也大了,先生便将她安排到了這裡,給了一落小院,一方土地,一圍池塘,讓她頤養天年。
吳秘書不着痕迹的一眼,還是被方婆婆給捕捉到了。
“餓了吧?不嫌棄就在老太婆這兒吃個便飯吧。”
“不用麻煩,我過會兒回去吃。”
“那怎麼行,等你回城裡,都過了飯點了。過了飯點吃飯,便是對身體不好。”老人家總有她們所堅持的規矩。
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拒絕了,“先生吩咐的事沒能辦好,我這也吃得不安生。算了,我先上去瞧瞧吧。”
說罷,吳秘書便走上了樓。
二樓除卻樓梯口的廁所統共也就兩個房間,此時最東頭那間亮燈的便是那位所住的地方。
吳秘書看了一眼門口,臉上漸漸露出了欣喜的笑,興許今天能拿到他一直期盼的結果。
畢竟,那位小祖宗終于想到吃飯了。
透過虛掩房門,一個身形清瘦的男子正坐在桌子前吃飯。
明明已經成年,但無論是從長相還是氣質,帶着少年特有的青澀和幹淨,介乎于少年與青年之間,将熟未熟,卻是恰到好處。
此刻,微紅着的眼角,白皙的臉上少了些血色,倒是透着一股子清冷的破碎感,就像被精心保護在展櫃裡的精美水晶藝術品,不敢觸碰。
吳秘書有點不明白,若單論長相,眼前的這位直接可以将先生那位白月光秒得渣都不剩,更何況這人也是先生自己選的,哪怕這個決定是意氣用事,但這婚怎麼能玩笑般說離就離的。
正想着,一個不注意将房門給推了開來,擡頭迎面剛好和裡頭的人對上了視線。
就像是開飯前跑去偷吃的小孩被母親正巧撞見,男子嘴裡叼着筷子,俨然有點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無意打擾。你先吃,等吃完了我們再聊。”吳秘書尴尬地撓了撓頭,剛要關門,卻給叫住了。
“要不要一起吃點?”
“不用,你吃吧。”吳秘書悄悄地咽了下口水,再次心痛地拒絕了。
别問了,再問可就真的忍不住了。
“那你可知道這菜是誰做了?我想讨教一番。這味道真的絕了,尤其是這道清蒸魚,不知道加了什麼,将魚肉獨特的鮮嫩展現得淋漓盡緻,還有這個腌笃鮮,更是一絕,用的鹹肉都不似尋常市場裡能買到那種,和筍的鮮都融入了湯裡,相互融合,将味道層層遞進,香,鮮,美!”那人大為贊賞道。
“求你,别說了。”吳秘書蹙眉閉目,忍耐得一臉痛苦,與此同時肚子發出悠長的一聲抗議,十分認可地出賣了他。
連洋沒忍住,笑出了聲,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别客氣了,你坐下吃吧。”
見吳秘書還在糾結,連洋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站了起來,“我下樓幫你拿副碗筷,你等下。”
“不用麻煩,我自己去。”
都說秀色可餐,此時還多個美人應景,吳秘書終于放棄掙紮,屈服了内心。
然而轉念想起來自己過來的目的,頓時又沒了吃飯的心情。
“我知道,這個時候跟你說這事兒吧,不合适,但……”都說這世間對美麗的事物格外偏愛,終究還是不忍心擾了美人難得的胃口,“算了,我到樓下等你,你先吃飯,等吃完了再說吧。”
吳秘書剛說完,便聽到了椅子在地闆上摩擦而過的聲音。
連洋起身走到床頭,從床頭櫃上拿了份文件遞給了吳秘書。
“你是來拿這個的吧。字我已經簽好了,你可以拿去交差了。不好意思,事發突然,一時還沒接受事實。之前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做出了些出格的事,希望不要介意。”
連洋現在倒是一臉雲淡風輕,若不是先前那副歇斯底裡的樣子是自己親眼所見,吳秘書甚至懷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
怎麼隔了一天功夫,這位小少爺突然變了。
看着手裡的協議,吳秘書還是不敢相信這些天所期盼的結果居然這麼順利就拿到了。
按理說,終于完成了工作,本該高興的,可看着手裡頭這份簽好的離婚協議書,吳秘書卻猶豫了。
“你考慮好了?我要是把這帶回去,便真的沒有回旋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