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魯諾早就知道她的遲鈍和毫無防備心,但此刻仍舊被她吓了一跳,老實講,由于他過于早熟,這種“吓了一跳”的情緒都已經很少出現了。
“不了學姐,我有車,馬上就可以到家。”喬魯諾看到她遲疑着點了點頭,又叮囑了一句,“以後請不要随便對陌生人說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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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樂曼并不奢望喬魯諾能記得她——除卻過于低微的存在感以外,當時被頭發擋住大半張臉,又始終半低着頭,天也很黑,他不知道自己具體的樣貌也很正常。此外,她常聽聞喬魯諾很得各種女性喜歡。因此,悄悄注視着對方卻很少同他搭話。
上學時也是同樣。今年喬魯諾升上了高中部,迪樂曼偶爾會在校門口看見他的背影——對方的穿衣風格和發色都很顯眼。
今天沒有看到。
她安靜的走進班級,班内常常因為她的到來而安靜一瞬,随後又逐漸恢複常态。這好像是一種排擠,迪樂曼想。她翻開書,書上已經很久沒有旁人亂塗亂畫的痕迹了——在加丘張揚的開車帶走那幾個動手動腳的小混混之後這種情況就有所改變。
帶走的人有沒有再回到學校?沒有人告訴她,迪樂曼也不關心。
正如普羅修特所說,她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樣子,說明天生就不是正派人物。
對方挑着她的下巴,與她額頭相觸時,話語猶如毒蛇吐信,也像火在灼燒,他的言語是想要在海東青腳踝上套牢的繩索:你逃不開這邊的,迪麗。
她沒有想過踏入,也沒想過逃離。但即使開口也沒人願意聆聽,她便從來不開口反駁。
但最近她已意識到自己被牽動出的情緒——微弱至極、還不曾被除她之外任何人所察覺。
原本是無需存在的東西,反正最後也會歸于平靜。卻因為帶出者格外明亮的樣貌,而讓人遲疑——或許,就這樣也很好。
這份情緒,将它悄悄的保護起來,也很好。
中午的時候,傳輸機上傳來了一份資料。發件人是暗殺小組中的梅羅尼。對方最開始非常熱衷于問迪樂曼“要不要生個孩子”,被普羅修特知道後警告過,就很少和迪樂曼聯系了。迪樂曼後來從貝西口中得知,所謂生孩子是梅羅尼的替身“娃娃臉”的先置條件,不過具體貝西并不清楚,也不會同迪樂曼細講。
“梅羅尼實際上沒有那種想法,他就是比較……呃,那個,替身狂熱,你不要害怕。”貝西結結巴巴安慰她,“大哥也替你說過他了,沒事的,不用擔心。”
“嗯。”迪樂曼回應。
“不過你應該也不用擔心這些…”貝西撓撓頭,“你的替身很強的……大哥都很認可你,我…我也認可你。”
認可我……使用趁手的工具時也需要對工具表示認可嗎?真是複雜的社會學。
梅羅尼的消息打斷了她的回憶。
“結果出來了,被任命護送特殊人物的,是你所在區域的組織幹部波爾波,相關信息在附件。希望你盡可能從他口中逼問出什麼後續計劃。前置資金已到賬,注意查收。”
“PS:搞不定的話我可以幫你,隻需要一點點小小的報酬,你懂的。”
蟬鳴聲不絕于耳,日頭逐漸毒辣,迪樂曼仰頭看了看天。
要加班了啊,她心想。
明天早晨還有冰淇淋店的打工……今天下午能搞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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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樂曼看完資料,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波爾波所處的位置是一幢監獄,而進入是需要在規定時間内預約的。
她思索片刻後,隻得撥打冰淇淋店的電話,說自己有事明天需要請假。
“嗯…是的,半天就夠了……不,不需要陪同。身體也沒有生病。”她第一次請假,或許讓人覺得稀奇,從店長到店員紛紛在聽筒裡關心她,這讓她不太适應。
“謝謝關心。”第一次依照讀過的書回應旁人的關心,對面爽朗的說這有什麼,後又寒暄幾句,終于挂掉電話。
迪樂曼從電話亭出來,卻看到衣服淩亂,甚至還帶着血迹的喬魯諾。同他一前一後走着的,是一個模樣同樣有些凄慘的成年男人。
她覺得自己現在湊上去詢問也隻會得到疑惑不解的目光,但是……
喬魯諾身上的傷仍在隐隐作痛,就聽到仿佛幻聽般的女聲,“……你需要幫助嗎?”
黑色如海藻般的長發,襯托出豔麗到詭魅,卻因面無表情壓下一分迤逦,而顯得冷豔的臉。
是迪樂曼。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神情柔和了一瞬,身後的男人看到倒是輕微的挑了挑眉。
“謝謝學姐的關心,我沒事。”他捂住自己的左手,露出彬彬有禮的笑容,“學姐今天不用打工嗎?”
“啊…嗯,今天沒有安排我的工作。”
“那麼,我請學姐吃冰淇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