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韶正看着折子的手，也禁不住動了一下，剛剛的一個失神，折子落在地上，發出‘嘩啦啦’的清脆的聲音。

大廳裡瞬間靜下來。

畢竟這樣的慕容韶大家從未見過，之前的慕容韶都是進退有度，多數的時候是沉着臉，不苟言笑。無論是在長輩還是小輩們面前，都是這樣的神态。

更不會有失禮的時候，不管是任何場合，像今天這種似是聽到什麼，便把手中的折子落地的情形還是第一次遇到。

大家的目光紛紛看向大廳正中間坐着的慕容韶。劉高趕緊的彎腰拾起地上的折子，之後還特意的擡眼看了一眼跪在那裡的夜珠。

兩人的目光隔着太上皇的肩膀越過大廳中的一片小空地在空中相接，目光交織的那個瞬間，似是傳遞了什麼訊息。

夜珠的身子再次一抖。

她就是認錯了皇上，但是面前的劉公公他是認識的，兩人曾經數次打交道，最主要的是幾乎每次去天一閣吃飯都是他在找她。

她使勁地咽了一口唾沫。

她已經認出了，坐在大殿之上的就是皇上慕容韶。她不認識皇上，但是知道皇上的名諱。畢竟夜朔和夜霆都是在朝中走動的。

沒有見過人，但是知道他的許多事情。

即使是武侯府家的柳璃偶爾也會提一下她的皇帝舅舅的那些逸聞趣事。她怎麼會沒有聽說過？

難道這個皇上這麼喜歡過家家嗎？明明那個訓馬師黃九爺就是他，兄弟九個。

夜珠再次打了一個哆嗦，可不是七八個王爺，兄弟就是九個。可是哪一個會倒插門到夜府去呢？

她若是知道這個慕容韶的身份，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怎麼會說出口。想到自己的不識禮數，想到自己的數次僭越。

她渾身哆嗦着低下了頭，再不敢去看皇上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瞬間的她竟然覺着嫁給慕容黎很好，最起碼會守着他過完餘生，而慕容韶呢？

她是萬萬不想進宮的，尤其是儲秀宮裡的那三個貴女，知道她是秀女的時候，便開始想方設法的陷害她，若是大家都進了宮，在後宮裡還不知道怎麼收拾她呢。

尤其是那個蕭蔓，後來又想到了孟婉，還有那個人畜無害的顧靜娴，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想到這裡，她匍匐在那裡，把頭深深埋到了地上，再也不敢擡起絲毫。

看着大廳裡的氣憤有些不對勁，慕容黎後知後覺的像是感覺到了什麼，趕緊的加了一句道，“皇叔，侄兒心悅夜家三姑娘，我們情投意合，心心相印，情比金堅，望皇叔成全。”

慕容韶怔在那裡，盯着叩拜在地的夜珠，半天沒有發出什麼聲響。隻是這麼坐着。

這段時間，他忙于東海倭寇作亂的事情，就是絕了前世兩人的劫難，打算平亂之後再去提親。

沒想到竟然晚了一步，夜珠竟然絲毫不曾記起他。不然怎麼會這麼快就嫁人了？

而且是求他賜婚？

他在宮中所做的那一切，已經蕩然無存，絲毫印象沒有留下。他又不是閑得無事的人。

那段時間，在日理萬機的情況下，抽出時間專門陪夜珠，已經是特例了。她是真的沒有心。

就在慕容韶失神的瞬間，劉公公怕場面更尴尬，适時地靠上前道，“萬歲爺，榮陽王世子和夜家三姑娘在下面跪着呢。”

慕容韶收了自己的心神，陰沉着臉坐在金黃色的龍椅上，一雙狹長的眸子深若寒潭，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俯着的兩人。

他的那個眼神，讓站在這裡的人很是驚恐。因為有好久沒有見到慕容韶這種眼神了。尤其是在家宴上。

尤其是在家宴上。

之前的慕容韶都是簡短的說幾句而後便離開了，這樣的場合這個神情自是沒有必要，在家宴上能讓皇上生氣的事情，他們還是沒有見到過。

尤其是那個夜珠跪在那裡，幾乎要鑽進地裡去了。大家除了心裡笑她傻之外，再沒有其他的解釋。

隻聽皇上冷冰冰的語氣繼續道，“你們早就情投意合？”

“是。”

“你們情比金堅？”

“是。”

“沒讓你回答！”慕容韶終于努力，對着榮陽王世子吼了一句，而後看着匍匐在地的夜珠。

她就虔誠的跪拜在那裡，身子微微的發抖，像是犯下了什麼大錯。瘦弱纖細的身子如同風雨中的小雀。

那個瞬間的慕容韶心中猛地一緊，恨不得上前裹住了她，讓别人永遠看不到她的軟弱。

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畢竟現在是兩個人跪在他的面前請求賜婚的。

夜珠哆哆嗦嗦的跪在那裡，不回答也不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