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風禾一臉懵地被抱起來,又一臉懵地被放回地上。
她看看左瞧瞧右,左邊是一個健朗的老人家,正對着手機鍵盤苦惱地撓着頭,另一邊是一個更苦惱的年輕人,他看着着急又無力,眼裡都有水光了。
根據這個場景,任風禾猜測旁邊的年輕人是殘障人士正在求助,苗女士抱她過來,是想幫忙。
看到有人過來,老人家和年輕人眼前同時一亮,老人家急切地朝苗女士說:“小妹啊,你會用手機不?這小娃娃的忙我幫不上。”
老人家的急切讓任風禾也染上擔憂。
苗奶奶一直有學怎麼用手機,可也隻會皮毛粗淺的内容,她作為小孩,又不能貿然拿走手機來幫忙。
她正努力思考着要怎麼想個自然的理由拿過手機,下一秒,讓她大吃一驚的畫面出現了。
苗女士看着年輕人,做了幾個手勢。
這幾個手勢後,年輕人面上迅速爆發出一種久旱逢甘露的驚喜感,他忙也舉起手來,和苗女士用手勢來對話。
任風禾仿佛頭一次認識苗女士,神奇地看向她,目瞪口呆。
沒想到啊,苗奶奶居然會手語,任風禾佩服極了。
“奶奶,你們在做什麼呀?”她佯裝不懂,疑惑地問。
旁邊的老人家怕任風禾這一打岔,影響他們的對話,替苗女士解釋說:“他們在打手語。”
說完,老人家欽佩地看向苗女士,好奇地打探問:“小妹啊,你這手語是從哪學的?比得這麼順溜。”
苗女士正好給年輕人指完路,确定年輕人不需要她領着帶去想去的地方後,回答說:“看過手語書,也報班學過。”
“你退休了吧?是退休前做的工作用得上才學的嗎?”
苗女士搖頭表示不是,平時和路人都能直接唠半小時的苗女士,面對大有聊天欲|望的老人家,看着卻沒有多說的欲|望。
“不是因為工作,好了,我要帶小孩走了。”
苗女士重新将任風禾抱起來往理發店走。
任風禾總覺得她此時此刻被抱起來,是因為苗女士想趕緊離開那裡,不想被拉着繼續剛才的話題。
她好奇地盯着苗女士瞧,就差沒把苗女士的臉看出洞來了。
“一直盯着我做什麼?”一直大步流星走的苗女士很快就抱着任風禾來到小區外頭的理發店,将任風禾放下。
“奶奶,剛剛爺爺說的手語是什麼東西?”任風禾表現出十足十的小孩好奇的模樣。
天真無邪的小孩睜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玻璃珠般澄澈的雙眼沒有任何晦暗傷心的情緒。
苗女士蹲在任風禾面前,她結實壯胖的身子做蹲下的動作還有點費勁,但她還是蹲下,指着嘴巴說:“人和人之間溝通的方式有很多種,像我們平時說話都是用嘴巴說話。”
她手指指尖指向換了位置,指着眼睛說:“有時候,你不用說話,隻需要一個眼神我也能明白你想跟我說什麼。”
随後,她又指向心口,“甚至呢,有時你不用嘴巴說話,也不用看着我,坐在我旁邊,我也能知道你在說什麼。”
最後,她指向另一隻手說:“嘴巴、眼睛、心都能說話,雙手也能說話,我們将用手來說話稱作手語。”
任風禾望着苗女士。
說話聲音總控制不住變大揚高的苗女士和她聲音一樣總是激|情昂揚、熱情澎湃的,可此刻,認真給任風禾解釋的她周身散發着一種安靜的氣息。
或許是天色逐漸變暗,小區的路燈亮起,燈光照在苗女士的眼中像照出了一層濕潤的水色,像是傷感。
看着這樣的苗女士,任風禾也有點難過。
她直覺苗女士會手語這事背後有故事,可又無從問起。
任風禾索性握住苗女士指向的那一隻手,雙手輕輕捏住。
她兩隻手加起來都沒有苗女士一隻手大,這隻粗糙滿是老繭的手上有着不少小疤痕,是苗女士一路走到現在的痕迹。
兩人安安靜靜地停在原地,似乎都在回憶與思考。
不一會兒,任風禾問:“我也能用手來說話嗎?”
“我也想學。”她又說。
苗女士隻是笑,笑起來時,臉頰的皺紋像湖面泛起漣漪。
她又變回了往常的模樣,重站起身,拉着任風禾往理發店裡走,還不忘數落兩句說:“得了吧,你這一天天想學的這麼多,哪排得上手語啊?”
“我給你數啊,你要學語文、英語、韓語,小深還打算教你數數。噢對,前幾天你到小深工作室的時候,是不是纏着他說你也想像他一樣寫歌?那你要學的可多了咧!工作室那些樂器小深全都會,你得學到他那個程度才能寫歌。”
“你算算吧,你一天就這麼點時間,這樣分配下來哪有時間學手語。”
“才不是呢!我都能學的!”任風禾忙扯着苗女士的手臂,彰顯她迫切且認真的心情,“奶奶你沒聽過這一句話嗎,時間就像海綿裡的水,我會狂擠水的!”
苗女士斜睨她,嘴角那是控制不住的弧度,“得了吧,還海綿裡的水,你見過海綿嗎你,又是從哪個動畫片裡學來的話?”
任風禾嘟囔說:“反正我說學就會認真學,你願意教就教,不願意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