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你這丫頭,旁人哭,你也哭,旁人笑,你也笑,我這一遭,你倒是比我更遭罪些,的虧方才是讓畫屏近屋伺候的……”
兩人正說着,就聽見有腳步聲傳來,畫音抹着淚悄然退了出去。宋氏擡頭看,就見已有三個多月未見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熱淚盈眶是沒有的,隻是忙不疊地用手遮住了半邊臉。
“侯爺,你怎麼現在進來了……”
沈淮呲着牙笑“月娘,别擋了,你看看我,咱倆誰也别嫌棄誰。”
宋氏有些遲疑轉頭看了沈淮一眼,忽就挑眉哂笑,顯出幾分刺來,
“這可怎麼辦,我有點嫌棄你了……”
沈淮笑意一僵,扭過頭去,強行挽尊、禍水東引,并暗示着說,
“也就是眼熬紅了些,大體上還是沒什麼區别的。咳,話說,我剛剛看見兒子了,皺皺巴巴的……”
“那你的名字取好了嗎”
宋氏不欲接他話茬,隻是到底心疼了些。
“啊?”
沈淮腦子頓了頓,連夜進京應付了皇帝,又通宵未歇,難免有些沒跟上自家夫人的思路。
但名字他也确實琢磨的有半年多了,于是随口說道,
“取了,沈昀。”
“昀,日光也,當真極好。”宋氏笑了起來。
正在這時,王穩婆抱着襁褓進了内屋。宋氏眼睛一亮,招了招手,來人就将孩子放到了宋氏榻前,又輕輕退了出去。
而老太太執着拐杖将沈淮撥到了一邊去,自己坐在了榻旁。
“月娘,方才聽這孩子取了昀字?日勻昀?”
沈老太太看着宋氏滿眼歡喜地描摹孩子的眉眼,想起了自己的長子,心中微澀。
“是,母親。”宋氏指尖顫了顫。
她還記得,前幾個月身子不适,侯爺請了太醫來,倒正好診出了這胎是個男孩。
不多久,老太太就突然提起要将孩子養到她身邊一段時間。
她十分不情願,但卻是侯爺的反應更為激烈些,當場就發作起來。
後來母子倆吵了又吵,她隐約知道跟侯爺的長兄有關。
幾天後,侯爺就領了平陽府剿匪的差事,母親也就再沒有提過此事。
“如今這是?”
宋氏心中暗暗思忖,不得其解。
眼風掃了一眼侯爺,隻見他困乏地沖自己眨了眨眼。不由咬牙在心中暗啐了一口。
“生于破曉之時,倒也正應了。”
老太太面露贊意,又接着問道:
“可取了小名?”
“未曾。”
“卿安如何?”老太太面色遲疑,語氣卻不容置喙。
宋氏自是應了,然而還不待她說話,沈淮就突然出了聲,
“哪個字?”
“白衣卿相的卿,平安喜樂的安,侯爺意見如何?”老太太語氣不善。
沈淮垂眼,兀自喃喃,忽的聲音又大了起來,似喜似悲,
“白衣卿相,進士及第。好!如何不好!”
老太太似乎不太想理他這個抽風的兒子。
轉頭笑着跟宋氏說道,
“雖然時人常取賤名,但沈家不興這個。待卿安滿月之後,多帶着他往甯竹居走走,讓老身也享享‘天倫之樂’。
就是酉時前記得帶回去。唉……人老了,到了晚上就困乏,也是怕這小子無聊。”
“記得了,母親。便是母親不提兒媳也是要去的,萬一卿安是個鬧騰的,倒是還有累母親了呢!”
宋氏聽了這話倒覺得無可厚非,痛痛快快地應了。
“既如此,你二人便早些歇息罷!”
沈老太太笑着說道,沒給沈淮半個眼神就讓劉嬷嬷扶着出了卿吟居。
“老夫人,您不是想将昀少爺在跟前養上一兩年嗎?”
“是啊!但侯爺的反應你也是看到了,我當人兒媳的時候沒人幫得了我,娘家又落寞了沒甚麼底氣。長子讓母親養了,幼子更親他長兄,如今也怨了我。
但月娘跟我不一樣啊,一個混不吝的侯爺,一個護短的宋閣老,她自己又是個聰明的,哪裡肯讓我養着。她這是怕我兩年複兩年,讓她們母子離了心啊!”
“老夫人何曾這般想過!”
“是,我隻是想看看這開頭一兩年是怎麼長的,可人家不信!罷了!罷了!
自己受過的苦何必讓人再嘗一遍。”
……
老太太走後,宋氏和沈淮又逗弄了一會卿安,就讓奶娘抱了下去,宋氏還有些不舍,但也确實累極了,就睡了過去。
沈淮怕自己擾了她,擡腳就往書房裡走。
晨光熹微
沈侯爺腳步不停,同時跟身邊的長柏吩咐
“今日不去上朝了,你去請個假。”
長柏面露糾結,“侯爺,請什麼假啊?”
沈淮身子一頓,摸着下巴痞笑着說,
“病假!弄璋之喜,喜極而泣,泣不成聲,聲不能言,臣慚愧至極,然實難起身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