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非,誰判的清?
逼問姑娘,姑娘不說。想着打胎,又怕一屍兩命。所謂進退兩難,不外如是。
怪不得沈登白說不出口,隻是這門糊塗官司的苦果,沈灼這小兒嘗了不少。
汝甯沈氏,當地大族。
如此笑話,怎能傳出去讓人嚼舌?
但想輕輕一抹将沈灼記為養子,也要看青年兄長答不答應。
如此僵持下來,沈灼面臨這尴尬境地倒是不足為奇。
沈昀摸摸這孩子的頭。
亂七八糟的,但誰也管不到他頭上來。
隻是這孩子實在是……天姿粹美啊!
沈昀惜才的毛病又犯了。
他自認是個庸才——平庸的天才。雖然别人不贊同這說法,但他自己是萬分肯定的。
自從見了陸故一面,他才知道這人進學兩年,卻與他進度相當。
沈昀自忖大師教導,所用資源無所不精,不敢說放了十分的心思在科考上,卻也稱得上一句勤勉。
雖然時刻警告自己不能自得,但…誰不是個少年人,一點傲氣和輕狂還是有的。
雖然後來得知此人占了重生的便宜,但他也沾了穿越的便宜啊!
被一個鄉野小子激起緊迫感,沈昀捂臉,帶着點反思意味,來回嚼着一句話: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如此想來,方才忙裡偷閑的樂趣頓時被削了一半。
天也不暖了,貓也不愛了,他決定重拾舊愛。
沈灼見人發愣一陣,突然轉身就走,面上發懵,手卻下意識抓住了沈昀的衣擺。
他娘說了,這人才是他出路,深陷泥沼,隻有足夠有力的手,才能拉他上來。
小孩咬牙,學着讨人喜歡的狸奴,抱住沈昀的大腿不撒,嘴巴張合了幾下,靈感一來,不假思索出聲:“哥哥,求你帶我回家吧!”
沈昀低頭,面色凝重。
堂姐的兒子,雖然如今自稱姓沈,但族譜沒認,要是堂姐正常出嫁,就應該不姓沈…不對,她應該嫁的是同族,還是姓沈。
但他如今确實不能說姓沈,生身父親不明,不太可能還是姓沈,所以正常來說他不姓沈,但…他确實在沈家。
所以到底是我侄子還是外甥?
沈昀駐足,擡頭望天。
半晌,他吐出字來:“你該叫我世子!”
沈灼迅速改口:“世子哥哥,我能跟你走嗎?這裡沒人要我。”
沈昀無奈,不知這小孩什麼時候成了個粘人的小狗,他跟人講道理,委婉拒絕:
“你娘親還在這裡,我不能奪人愛子。我會警告欺負你的人,過一陣子你也可以安心讀書了。”
本以為會看到小孩傷心的表情,他連怎麼安慰都想好了,結果低頭一看,卻被發亮的眼睛震住了。
沈灼簡直有些迫不及待:“我娘說讓我跟你走,她才好再嫁!”
沈昀郎心似鐵,堅定邁步,他自己都還小,不能養孩子,還是等人發育成才,再來摘果子更妙。
邁步…
沒邁動。
沈昀決定冷臉趕人。
生死一瞬,沈灼無師自通把住沈昀的脈,放棄談感情開始講利益:
“我娘有孤本三千,竹書紀年、九經、蘭亭序、水經注……”
沈昀眉頭微動。
“還有家财萬貫,酒樓、茶肆、書肆、香料鋪、花鳥市……”
沈昀腳步一停。
“還有…”
沈灼惦着腳拽他,沈昀順從俯身,耳邊傳來财神爺親切的問候:
“還有一座鐵礦。”
沈昀面露驚詫,這才正眼看着眼前人。
沈灼緊張地不行,小手擰着沈昀衣擺,手心全是汗。
良久,一道親切地聲音傳來:
“哎,姐姐何必如此客氣。”
沈昀先給不知名的堂姐道了一句,又和藹可親地看着沈灼,眼神專注好似一見鐘情,軟了聲音道:
“你既是我外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哪裡就用得上‘求’字了?”
沈灼兩手一松,小大人似的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