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挂上了白布和白燈籠,前廳裡擺放着棺材,棺内放置着趙公子僵硬又慘白的屍體。這下,趙府更加滲人。
整個府裡一片哀嚎,不過除了趙老爺,再無一人是真的悲傷,下人們害怕被責罵,沒淚都會拼命擠出幾滴。
向來禍不單行,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哭哭啼啼跑到趙家。一見到滿堂白,她整個人都呆住了,雖然她已經接到仆人的來報,但還是不相信,直到親眼所見。這個婦人便是嫁與縣丞的趙家小姐。
她一見到趙老爺,就撲到他面前,哭道:“父親,這……裡面……是……”她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還是希望父親給否定的回答。然而趙老爺隻是呆滞地燒着紙錢,眼皮都不擡一下,嘴巴也不張一下。
趙小姐許久等不來回應,爬了起來,跌跌撞撞走到棺材面前,趴在棺邊,看清了棺内的情形後,捂住嘴巴喃喃道:“怎麼可能,怎麼這樣,怎麼會這樣。”
一下子又跌在地上,突然間她想起了什麼似的,爬向趙老爺,搖着他的手道:“父親為什麼會這樣?”
趙老爺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她,并沒有回答。
趙小姐哭道:“父親,杜郎……杜郎他……”
趙老爺冷冷打斷:“如果你說的還是以前那些事,就閉嘴,我沒心情聽你這些話。”
趙小姐眼淚簌簌往下流,哽咽道:“父親,杜郎……杜郎死了。”說完這句話她好似花光了所有力氣。
趙老爺原以為她說的是以前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此時聽聞這等大事,燒紙的手停了下來。
趙小姐繼續嗚咽道:“死狀和……和大郎……一摸一樣。”她手拿帕子,捂在面上,哭聲斷斷續續。
趙老爺手垂在地上,嘴裡喃喃道:“報應,報應。”
突然間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挪到季林安身邊,驚恐道:“仙師,你要救我!一定要救我!那妖孽肯定是沖我來的,救我!”雙手緊緊攥着季林安的衣服下擺。
趙小姐呆呆地看着自家父親,那個一向嚴肅威嚴的人,此時惶恐地抓着一個陌生人的衣服,臉上盡是害怕。
她覺得這個世界變了,昨天她有父親,有弟弟,有丈夫。但是今天弟弟沒了,丈夫沒了,父親又像個被害妄想症,她該怎麼辦?
宋時月走到她的面前:“趙小姐,我是修道之人,可否同我說說杜縣丞的事?或許我能幫你。”
趙小姐聞言擡起頭,隻見一個眉目精緻,皮膚白皙,宛若仙人的女子對她笑着。當下什麼都反應不過來,隻會呆愣愣地點頭。
杜縣丞的死訊插上翅膀飛遍了全縣,老百姓們添油加醋地傳了很多版本。
有的說杜縣丞被仇人給破開了肚子,有的說杜縣丞跌進茅坑悶死了,還有的說杜縣丞被冤死鬼回來複仇了。總之五花八門有鼻子有眼的傳了一堆死法。
杜縣丞的府宅是除了趙府外,福臨鎮第二好的宅子,以他一個縣丞的月俸遠遠住不起。不過現今這座宅子也挂滿了白,黑夜裡,這片白分外明顯。
宋時月和姜含意兩人踏在杜府的屋頂上,白天裡趙小姐描述了杜縣丞的死狀——掏心,死于茅房裡。
宋時月吩咐楚逸言和蘇靜微看好趙府,便一個人來看杜縣丞的魂還在不在。花極顔本來也想跟來,被她拒絕了,隻好不情不願翻看着不知何時買來的話本子。
沒成想,姜含意也是一樣的心思,兩人撞見了,均明白對方的意圖,于是默契的一同行動。
靈堂燃着蠟燭,前邊是個穿着喪服的男子,他頭低低的,正打着瞌睡。宋時月、姜含意放輕腳步走近棺材,杜縣丞死氣沉沉地躺在裡邊。
他四十來歲的面容,屍身收斂過,胸口被衣服蓋住了。宋時月掀開他的衣服,胸口一個洞,裡邊本該存放着心髒的地方現在空無一物。而且和趙公子一樣的情況,魂魄沒了。
離開杜府的時候,宋時月思索着,那厲鬼是要殺趙公子嗎?或者說她也許想要取的是另一個人的性命?
趙老爺有所隐瞞!
姜含意從杜府離開,便不知去向,她當時的臉色十分難看,匆匆離去,像是要去确認什麼,連同她道别都忘記了。
一片白的趙府此時倒比前些天熱鬧,特别是趙老爺的住所,圍了一圈着白服的侍衛。
一群白衣人中混着三個淡藍色的人,季林安正領着兩個師弟在趙府貼符紙。偶然擡頭看到屋頂上的人影,愣了一下,但是再看那人已經不在了。
宋時月回到她們住的小院,這裡同樣熱鬧着。堂屋裡點着燈,裡邊斷斷續續傳來女子的聲音,宋時月仔細聽着似覺這聲音很是熟悉。
她進到屋裡,花極顔翹着腳正翻看着一個小本子,聽到聲音立馬擡頭看去,看到是她,立即端坐起來,合上本子,倒了杯茶。
楚逸言、蘇靜微兩人站在兩個丫鬟身邊。那兩個丫鬟宋時月也認識,一個是瘋人院裡的桃紅,另一個便是她們曾救過的綠衣丫鬟。
她們神色猶豫,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講。邊上的楚逸言隻是安靜地看着她們,蘇靜微則是一副恨不得掰開她們的腦袋,想知道她們要講什麼。
突然間她的餘光看到一片粉衣,緊接着一杯茶便遞到她面前。她愣了一下,面前的人一手舉着茶杯,一手拖着杯底,輕聲道:“師姐累了吧,喝茶。”
宋時月擡眼看了他一會兒,笑道:“多謝師弟。”接過淺喝一口便放在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