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媽媽來求她和解,在徹骨的疼痛和恨意中,她覺得,算了吧,就讓這個世上少有的一個對她好的人幸福吧。
她不争了,那個所謂的“弟弟”已經占據了媽媽所有的念想,她也不再抱有幻想了。
她隻是不明白,為什麼啊?
在醫院養了很久,走出醫院的那一刻,陽光大把大把地灑在身上,是久違的暖意。她想要的自由似乎都已經唾手可得,但是天大地大,她卻不知該往何處去。
渾渾噩噩間,等她再次反應過來,才驚覺自己又踏上了回山的路途。她其實沒有妄想有人能收留她,她隻是……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但是楊枝卻給了她這麼大的一個驚喜,就像一個從天而降的蜜糖,盡管這顆糖的包裝似乎不怎麼好看。
但是已經足夠甜蜜,她好像又要有家了。
今天的中午飯格外地豐盛,雖然徐之痛心疾首地對楊枝進行了譴責,但是楊枝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呵呵,就他吃的最多。
唯一令楊枝感覺不是那麼明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甘鹿居然沒來吃飯。吃飯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啊!
這麼香的雞湯,他居然不吃,真是太可惜了。主要是徐之吃的最多,那就更可惜了。
夜景如畫,星空璀璨,月光透過樹梢灑下斑駁的光影,盡數蓋在了楊枝的身上。晚風輕撫過葉間,發出了一片沙沙聲。
楊枝閉着眼睛躺在搖椅上,靜靜地享受着這夜間的甯靜。其實不練劍也挺好的,懶惰的生活,有懶惰的美好。
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楊枝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果不其然看見了甘鹿。
甘鹿坐在了一邊的石階上,問道:“今天不練了?”
楊枝:“嗯啊,好像也沒必要那麼努力,偶爾偷偷懶,也挺好的。”
甘鹿扯了扯嘴角,不再言語。
沉默的氣氛漸漸地在二人間彌漫開來。
“你今天怎麼感覺心情不是很好?”
“你怎麼突然要下山了?”
二人間的問句重疊在了一起,兩個人都愣住了。
楊枝率先反應過來,先一步回答了甘鹿的問題:“也不能總是待在山上吧,我總是要走的,已經在這裡打擾了很久了,感覺也是時候了,可以下山了。”
聽見楊枝的回答,甘鹿隻覺得簡直合理的不能再合理了。也是,人家的理由是非常合理的,隻是他自己心裡有問題罷了。
“我沒有心情不是很好,我隻是有點個人情緒問題。”甘鹿回答完楊枝的問題,又緊接着問道:“是要下山找你師父了嗎?”
楊枝搖了搖頭:“不是,或者說,不全是,我要好好生活了。”
甘鹿接着問道:“那王小花呢,你自己都對這裡一知半解的,你要怎麼帶着一個半大的孩子好好生活啊。”
“她今年十四歲,我今年二十七歲,這就是我為她出頭的原因,這個理由,夠嗎?”
他知道困住楊枝的是什麼,從楊枝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他就全部都明白了。
十四歲的王小花,二十七歲的楊枝;五歲的楊枝,18歲的她師父。楊枝企圖用十三年的光陰差距,去複刻那個她日思夜想的人,複刻一段兩個人之間的相處。
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因為人和人之間,怎麼可能是一樣的呢?
楊枝啊,實在是執念太深了。甘鹿也不知道這樣的執念到底是好是壞,但總歸是讓人有些不放心的。
面對甘鹿的問題,楊枝沉默了,她想了很久很久,然後誠實地說出了那三個字:“不知道。”
甘鹿:“……”
還真是夠坦誠的。
楊枝緊接着說道:“就走吧,慢慢走,慢慢想,慢慢的慢慢的,就什麼都知道了呀,什麼都會越來越好的,日子總歸是越過越好的。”
這個思想,也真是挺樂觀的,甘鹿想。
楊枝突然偏過頭看着甘鹿,在這樣無言的對視中,她突然就笑了:“謝謝。”
謝謝你不計前嫌把我帶上山,謝謝你無微不至的照顧,謝謝你帶我辦了一個在這裡生活下去的身份,謝謝你叫我怎麼在這裡立足……
要謝的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千言萬語,楊枝也隻是化為了個字“謝謝”。
甘鹿對她的好,她全部都記得,現在談報答什麼的都太虛了,來日方長,這份情意,她總會還上的。
就是不知道下了山,還會不會遇見他這麼好的人了。楊枝有些怅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