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聽這種行為,也太不符合你甘大少爺的氣質了吧?”
此話一出,甘鹿也不再躲了,他從視覺盲區的大樹下走了出來,坐在了周周離開忘記帶走的椅子上。
楊枝掏了掏兜,将一個奶糖放在手上遞到了他的面前。
甘鹿沒有動,楊枝疑惑地偏頭看向甘鹿,然後怔住了。
他的眼睛……紅了。
楊枝遲疑道:“你……是不是吃什麼過敏了?”
甘鹿:“……”
他所夢到的片段雖然橫跨了楊枝的20多年,但是零碎又無序,他隻知道楊枝發生了什麼,卻無法深入了解到如此具體的事情,她的想法,她的“小技巧”……
聽着楊枝平靜地講述那些過往,甘鹿隻覺得心裡好疼。
甘鹿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正色道:“楊枝,我其實是一個特别容易放棄的人。我喜歡畫畫,但是被家人裹挾着放棄了。我不想面對我媽媽的離去和那一大家子的算計,所以我一畢業就跑到了山裡待着。”
“哪怕是現在,我打定主意要和他們争權奪利,我也時常會覺得好累,有必要嗎,要不然就算了吧?然後再罵自己幾句‘真沒出息’,再茫然地往前走。直到下一次這樣的想法再冒頭,如此周而複始。”
楊枝雖然不太明白甘鹿為什麼會說出這一番話,但依舊本能地安慰道:“你可以做你喜歡的事情。”
很官方,而且沒用的安慰。
然後甘鹿突然話鋒一轉:“但是對你,我從來沒有想過放棄。”
那層名為“友誼”的窗戶紙隻維系了幾天,然後又被甘鹿捅破了。但這一回的楊枝沒有再像上次一樣情緒失控,因為她清晰地知道,他不是他。
楊枝沉默了一會兒,拒絕的話已經在嘴邊徘徊,但她就像是喪失了語言功能,不知道該如何說。
她好像突然就不會說話了。
遠處是一片血紅快要融化的太陽,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了。
甘鹿無比嚴肅地看着楊枝:“我一定會比你晚死的。”
所以你不用懼怕别離和死亡,因為我根本不會離開你。我會站在你一回頭就能看見的地方,作為你永遠的歸處。
楊枝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就好像要沖破她的胸腔,跳到甘鹿的懷裡。
再沒有比這更動人的情話了。
她那好像總也睜不開,藏了萬般心事的眼睛倏的睜大了,四目相對中,甘鹿微微傾身,迎了上來。
楊枝聞到了獨屬于甘鹿的味道,就像是暖烘烘的陽光,然後她嘗到了薄荷的味道,有點涼。
為什麼會有薄荷的味道呢?楊枝又習慣性開始跑神了。
直到唇上傳來了微微的刺痛,那是甘鹿咬了她一口。
漫長的接吻結束後,甘鹿有些緊張地看着沉默的楊枝,楊枝被甘鹿緊張的情緒感染了,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甘鹿羞惱,但弱弱地反駁了一句:“笑屁啊?”
好像剛剛莽上去的那個勇士不是他似的。
楊枝笑得更厲害了,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簡直笑得停不下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笑,但就是很想笑。
勢必要把那些無法放聲大笑的日子都補回來似的。
笑聲漸漸停止,楊枝的臉上還帶着殘留的笑意,她看着甘鹿,終于在他期待又緊張的目光中開了口:“我脾氣不好,性格也不好。注定當不成一個好妻子,也不會成為一個好母親,因為我根本就不會要小孩。我不會遷就你,也不會為了你做妥協。”
“我是楊枝,也隻會是楊枝。”
楊枝把選擇權重新遞回到了甘鹿手裡,即使這樣,你還想要和我在一起嗎?
甘鹿的手輕輕地撫上了楊枝的臉龐,然後用行動回答了楊枝的那含蓄的質問。
楊枝甘鹿,他們在夕陽下接吻。
吻着吻着,甘鹿突然就笑了。
楊枝好像就說不出那直白熱烈的話,記憶飄回到了幾個月前的山上。那時的他和楊枝就何小花的問題,産生了第一次的争執。他還記得二人當時的對話。
“她今年十四歲,我今年二十七歲,這就是我為她出頭的原因,這個理由,夠嗎?”
“夠。那你信我嗎?”
“我明天要去拿我的身份證,下一趟山不容易,你有什麼東西要帶嗎?”
……
楊枝不會直接說“我相信你”,就像現在,她也不會說“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但是這已經夠了。
楊枝啊楊枝,怎麼這麼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