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枝默默地移開了視線,将注意力悄悄放到了那個中年女人身上。
她長得無疑是很好看的,保養得當、皮相甚佳,一點也看不出來已經有兩個那麼大的孩子了。
雖然楊枝從來沒有見過甘鹿的母親,但是光聽形容,也能想象得出是個無比厲害的女人。能從那樣的女人手裡搶男人,并且建立自己的家庭,還能數十年如一日地面對老太太的冷臉,從未表現過不滿,那一定是有點本事的。
這個打扮華貴的婦人臉上現在倒是一副挑不出毛病的笑臉,但楊枝卻注意到她的右手正緊緊地攥着自己左手的手腕,那雙白皙的手已經被掐紅了。
她或許能無動于衷地面對老太太的冷臉,但是絕對無法心如止水地面對甘鹿的回歸,畢竟這代表着利益的瓜分。
蛋糕就那麼大,甘鹿回來了,她能得到的就一定會少。更何況老太太還那麼喜歡甘鹿,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隻是20年前她既然能憑着一番手段,讓甘晨木娶了她,那麼現在,她也能為自己和兩個孩子撕出來一片天。
畢竟事在人為,不是嗎?
楊枝冷眼旁觀,然後默默地搖了搖頭。果然啊,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個“忍”字,楊枝很能理解這種心情,畢竟她也是一步步忍過來的。
隻是不管如何委屈,都是自找的罷了。
女人綻開了一副笑臉,語氣輕柔地說道:“媽,甘鹿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們也就先不打擾了。小書老早就鬧着要看您這裡的紅梅,我帶她去園子裡其它地方走走。晚點的時候再過來。”
老太太面色冷淡地點了點頭,“去吧。”
甘鹿父親在出去前,還特意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很欣慰的樣子:“回來了就好,沒事兒的話多回家看看,大家都很想你的。”
如果光聽這人的事迹,人們應該都會先入為主地給他定位成一個面目可憎的渣男,從而加深這種想法,連帶着影響外在條件。但真正看到本人,卻不得不承認,這确實是一副招蜂引蝶的皮相。
屬實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
甘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輕描淡寫地反問道:“家?哪個家啊?是您幸福一家四口的那個家,還是我們原來住的那套房子?”
中年男人沒有在意甘鹿夾槍帶棒的回答,也看得出來兒子對自己的厭惡。他隻是無所謂地笑了笑,然後就面色如常地出去了。
他好像什麼都不在意,不在意妻子的難堪,也不在意孩子的無禮。但恰恰是這樣自私的人,往往活得很暢快。
因為無所顧忌,隻在意自己。
相比較他父親的雲淡風輕,甘鹿就顯得情緒豐富得多了,隻是不是什麼好的情緒,也是有點沉不住氣了。
直到老太太叫了他一聲,甘鹿混亂的思緒才被拉了回來。
楊枝被拉着坐在了老太太的身邊,甘鹿就順勢坐在了離兩個人最近的地方,直到此時,老太太那含蓄的思念才徹底地外放出來。
她看着自己這個任性的大孫子,卻并沒有多加苛責,隻是擦了擦眼角沁出來的眼淚,不住地說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讨厭的外人都走了,甘鹿的情緒也顯得真誠多了。面對昔日疼愛自己的奶奶,看着老人家滿頭的白發,甘鹿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他記得……三年前奶奶的白發還沒有這麼多啊,歲月竟然這樣不留情面的嗎?
他情不自禁地起身半跪在了老太太的面前,仰頭看着這唯一疼愛自己的長輩,哽咽着叫了一聲:“奶奶。”
情緒是會被感染的,看着這樣的場景,楊枝眼眶一熱——她既為甘鹿開心,卻也想到了自己。
隻是這樣百感交集的情緒氛圍還沒有持續太久,就被另一個突然闖入的女人給打斷了。
門外傳來了一陣有規律的高跟鞋的聲音,并且越來越近,不多時,一個女人就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這是個很明豔的女人,她踩了一雙及膝的羊皮靴,酒紅色的大衣顯得張揚又明媚,身上帶着的首飾沒有一處是不精緻的,是那種一眼就會讓人驚豔的存在。
甘鹿在見到她進來的那一刻,就起身站了起來,老老實實地叫了一句:“小姑姑。”
女人毫不客氣地給了甘鹿一拳,憤憤不平地說道:“臭小子,你還知道回來啊,你知不知道家裡都要亂成一鍋粥了。媽一大把年紀還要操心家裡的事情,你有沒有良心啊……”
嘴上是苛責的話,但她的眼裡卻是閃着淚光。
老太太開口道:“好了,雨清,回來了就好。你别招他了。”
甘雨清顯然也注意到了楊枝的存在,她微微湊近了楊枝,審視地盯着她看了好久,就在楊枝以為她對自己有什麼不滿的時候。
卻看見她勾了勾唇,笑道:“這是誰啊?好漂亮的小美人。”
楊枝的心裡已經想象出了好幾個版本的“拿上這張支票,離開我侄子”的豪門狗血戲碼,卻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句話。
楊枝有些不在狀态地眨了眨眼睛。這熟悉的女流氓調調,還真是久違了。
甘鹿:“……”
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小姑姑向來都是葷素不忌的,于是連忙把她拉遠了點,正經介紹起楊枝來:“這是我未婚妻,楊枝。”
甘雨清的表情非常震驚,她顯然沒想到甘鹿消失三年,竟然一回來就帶了個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