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他就是她的手下敗将、裙下臣,匍匐在腳邊乞憐,連攀她都不配!即便他如今招搖變成新帝,也改不了骨子深處的卑微!譬如他就算恨死她,也從沒敢對她大呼小叫過!
他怕她嘛......禇衛憐一想到這兒,忍不住冷笑,心裡底氣更盛,完全忘了李福順的囑咐,撇開人就跑。
結果到了門邊使勁扒拉,門卻絲毫不動。腦子轟得炸開,她突然意識到膽戰心驚的事——門在外頭被人上鎖了!!!
再轉身,那個人卻從炕站起。他慢悠悠走到桌邊一把藤椅上,開腿坐下,朝她勾了勾手:“上來。”
是上來,不是過來。
褚衛憐盯着他張'開的腿,好似一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雖然繡蟒華袍在身,于他而言就跟沒穿一樣。他的意圖太過赤'裸。
褚衛憐死死抓住門邊,不動。
那人也不過來揪她,隻是随手拿起桌邊的茶爐倒水,持杯清啜。随後眼睛清涼涼地看她,“眠眠,上來啊。”
褚衛憐立決:“我不!”
那人見此,先是無奈的搖頭。又略吟:“你的弟弟,今日打傷了林禦史的兒子。林禦史惱得上奏,你說,朕該怎麼罰他?”
褚衛眠想起不懂事的幼弟就生氣,“您愛怎麼罰就怎麼罰,又不是我打傷林禦史的兒子。”
“你還真是不心疼你弟弟。”
那人笑歎,閉了閉眸,又說:“那你阿姐呢?上個月,太後想讓朕下旨賜婚周垚與何家二娘子,你說朕要不要答應?”
褚衛憐倏地握緊拳頭,死死盯着那人。
周垚與她阿姐情投意合,兩人早已訂下婚約。太後擺明了是記恨褚家,才會想賜婚給周垚和别人!
不僅太後記恨褚家,連座上那人也記恨她。
很奇怪,到底為何記恨上的,褚衛憐并沒有這段記憶。
她走向那個人,随後扶住他的肩,分了雙腿坐到他腿上。那人立馬抱緊她,一下一下撫摸她的脊背,輕輕吻着她的臉頰。
禇衛憐貼近他的耳側,“你最好守信,不要棒打鴛鴦!”
說完這句,她感覺被抱得更緊了。
下裳漸漸撫開,那人的掌心探'進,輕攏慢撚。褚衛憐咬住齒邊的細碎,顫巍巍閉上眼。騰龍翻飛,情起之際,一口熱氣吐在她脖子邊。
她顫,他也在顫,布滿青筋的手臂緊緊抱着她:“你逃不掉,褚衛憐!你要賠我,你欠我的,都要還回來!”
......
“哎,娘子怎麼又是滿頭的汗?快擦擦,暑氣本來就重,别給娘子再添汗了......”
“怎的還不醒,打不打緊?可要使人去太醫署叫大夫?”
“不打緊不打緊!”老婦邊擦汗,邊笑着說:“王姑姑,這是我們娘子的老毛病了。她一做夢就睡不醒......”
“睡不醒!這還不打緊?”
王姑姑拔高聲調,“我還是去跟太後娘娘說聲罷!娘子養在慈甯宮,又是娘娘的掌中寶,出事了你我怎擔得起?”
“唉呀,真不必叫!瞧我這嘴,說錯話了!”
老婦急着解釋,“不是睡不醒,是要睡久些,等那夢魇過去,人才會醒呀!”
“這是老毛病了,在家老爺夫人都請過名醫,我們娘子的身子并無大礙,就是嗜睡些。”
“平常也不嗜睡,隻有魇着才嗜睡,就晚醒兩個時辰。王姑姑,您再等會兒,我掐時辰,娘子也快要醒了......”
不見底的視野,褚衛憐走在荒野中,罡風呼呼地吹,吹起她翩跹裙擺,也從天穹吹來兩個老婦的聲音。
一個是從小帶她長大的奶娘,一個是王姑姑,禇太後的人。
森黑的天穹,沒有半片雲,沒有半盞月。
這片荒原,她已經在夢裡走過許多遭了,就像她前世與今生的奈何橋溝。每趟夢境褪散,她都會來到這片荒原。這裡沒有日夜,從來都是天未明,灰蒙蒙。
褚衛憐擡頭看天穹,突然想——王姑姑?是哪個時候的王姑姑呢?是在姑母身邊服侍的王姑姑,還是兵變後,被某人留在皇宮養老的王姑姑?
是哪個王姑姑在說話?
突然間銀瓶乍破,天穹裂開。
褚衛憐微微眯眼,視線中出現色彩,慢慢成了鵝黃的紗帳、床頭檀木欄,以及兩顆歡喜湊過來的腦袋。
原來荒野中的天穹,就是她的眼。
褚衛憐眨了眨眼睛,她做夢,終于能醒了!
“娘子,娘子!”
奶娘眼見人醒,急急從桌案拿來筆和紙。王姑姑更困惑了,“這是要做什麼?”
奶娘說:“老爺和夫人的交代,每回娘子魇着,就要把夢見的東西記下來,他們好拿去廟裡找高人看因果。”
說罷,奶娘把筆遞給褚衛憐,“娘子剛醒,夢還新鮮,這回肯定記得吧!”
“......”
褚衛憐接過筆,看看奶娘,又看看王姑姑。
這要怎麼寫?記得肯定是記得,但從某天開始,她的夢裡淨是些讓人說不出口的羞'恥事,不是在椅上,就是窗邊兒、池邊兒、山洞裡......無盡叮叮的水聲,說是春夢也不為過。
褚衛憐又羞又憤——天知道,她不過是個未出閣的少女,甚至連小郎君的手都沒摸過,到底為何會有那種夢?
而且夢裡那位陛下,他的面孔,她曾在宮中見過。
他和三皇子夏侯尉長得一模一樣!
不,也不是完全一樣。夏侯尉隻是個不得寵的可憐皇子,而他,顯然比夏侯尉有氣勢的多,同時也更加心狠手辣,登基之初滿朝腥風,惹過他的沒一個能躲掉。
但是......
褚衛憐又想到奇怪的事,夢裡的自己為何也沒躲掉?她惹過三皇子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