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衛憐有些失望。
禇衛敏附到妹妹耳畔,小聲道:“早告訴你了,沒用,還非要和母親來趟。”
禇衛憐嘀咕:“四姐,我也就想看看可還有旁的說法,新奇點的......”
禇衛敏懷疑地看她:“就算有新奇的說法,你難道會信?”
“那倒也是。”
禇衛憐在樹後與姐姐小聲說話,林夫人拿着批好的紙簿走來,“你們姐妹倆說什麼呢。走了,該陪敏兒去月老廟求求了。”
說完,禇夫人歎了聲,看來也對高人的指點不滿意。
月老廟在山的更後頭,路雖不好走,但心虔者、上山拜廟的男女甚是多。
林夫人邊走,邊回頭與兩個女兒說話。
“昨日撫遠侯回京了,宮裡大排筵席,替他接風洗塵。本來你們父親也要去的,隻他還在外州巡鹽,便讓大哥兒替他去。”
褚衛敏笑道:“宮裡的筵席,想必極盡熱鬧,眠眠回來早了,可惜就這樣錯過。”
林夫人神情稍變。
她往後瞧了瞧,後面一衆仆從,山路雖有人,但都離得遠,聽不見她們母女講話。
林夫人壓低了聲與女兒說:“沒那麼熱鬧。大哥兒昨夜歸來說,接風宴雖然隆重,陛下和太後卻擠不出笑,隻怕時局還有的變呢。”
褚衛憐挽禇衛敏的手,本在漫不經心上山,突然豎起耳朵。
撫遠侯......
撫遠侯戍邊十幾年,怎麼這時候回京?
先前,褚衛憐一直沒摸懂,當今政局穩定,如果前世的夢會變真,那麼褚家倒台的原因是什麼?誰是後面那把推手?
此刻,她突然意識到......撫遠侯回京了。
撫遠侯手握兵權,是陛下太後忌憚之人,難道這就是變局的開始?
褚衛憐打起警惕,既然老天給她夢境,她就一定不會重蹈覆轍!
今日的月老廟很熱鬧,來客熙攘,有許多彩衣上香的年輕男女。
褚衛憐挽着姐姐走,突然被人撞到。要不是褚衛敏用力抓她,恐怕真要摔了。
褚衛憐蹙眉回頭,隻見那莽撞之人是個小道士,和她一樣高。
“對不住,這位娘子,真是對不住!”
小道士看見她的臉,先是驚了下,忙垂頭低幾聲,“是我走太急了,沒瞧見前頭有人!”
好在褚衛憐沒傷到,也不欲與他多争執,罷罷手讓人溜了。
小道士連連緻歉,但要事在身,耽不得功夫,隻得快步走。
一口氣繞過兩條遊廊,消失在人流盡頭。
茫茫人海,不過萍水相逢,丁點事,褚衛憐并沒挂心,繼續和林夫人、褚衛敏逛廟。
小道士一路快走,進了後院。
不同于月老廟前院的熱鬧,後院則顯得安靜多了。夏末的風輕輕拂過,滿院槐花香。花瓣洋洋随風飄,落了小道士一帽。他隻好擡手拂了,在一處禅房前停下腳步。
最後敲門七聲。
叩叩,叩叩,叩叩,叩。
這七聲是暗号,随後屋裡響起聲音:“進來吧。”
小道士推開,又把門反闩上。
窗邊的沉香案,有人正低頭速手寫字。他穿了身白麻,寬碩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是男子根勁的手腕,餘留着若隐若現的鞭痕。
他眼神不動,目光全傾注于紙筆。直到寫完,筆尖一收,他才擡眉。清晨的日光照進窗,映出熠熠的臉頰。
小道士把一封信從懷裡貼于内胸之處抽出,抵到桌前。
夏侯尉拆開信紙看。
不同于在前院撞到少女時緻歉的聲音,此刻小道士開口,已然變了聲調。
嗓音偏尖細,腔調下還有幾分老成。不像少年,倒像四十歲的老閹人。他面容扭曲,眼泛異光:“殿下,此人可還留着?”
“殺了吧。”
夏侯尉随手把信丢進火盆,“他既不肯為我所用,那就殺了。我得不到的人,豈能便宜别人?不如死了好。”
那人立即領命:“是。”
夏侯尉又問:“撫遠侯呢?何時到?”
“我們的人在盯梢,他已經喬裝出門,往王母山來。”那人算了算,“估摸還有一刻鐘。”
夏侯尉聞言,唇邊拂起一絲笑。
他摸着手腕鞭痕,最後擡眼,看向窗外景色——
天清雲白,還有無限生機。
......
大殿内,褚衛憐給月老上完最後一柱香。
她從軟墊站起,整理裙擺。正和丫鬟妙兒邁出大殿,林夫人突然急匆匆跑來:“眠眠,瞧見你姐沒?”
褚衛憐覺得莫名,“阿姐不是和母親寫簽子挂姻緣樹嗎?”
林夫人急道:“唉呀,本來在挂呢!那丫頭非說什麼,旁邊有紅娘插花,她要去瞧。結果我完事後過去尋她,不見人了!”
褚衛憐臉色大變,立馬抓住阿娘的手,跑到插花一看究竟。
果然,褚衛敏已經消失了,隻剩下她的丫鬟、小厮在焦急找人。
據褚衛敏的貼身丫鬟說,有個紅娘給人簪完花,手頭空閑,敏娘子想讨吉利,也急着上台讓紅娘簪。
但這裡人太多,人頭攢動,丫鬟們還沒去拉褚衛敏,她已經整個人消失。
他們甚至沒聽到一絲呼救聲。
就仿佛——人間蒸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