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暮霭,帶着陳舊的氣息,緩緩籠罩了這座小小的食品廠。
殘陽如血,漸漸隐沒于遠處的山巒之後,隻留下幾縷黯淡的餘晖,灑在廠區那斑駁的圍牆之上。
廠内一片死寂,唯有寥寥幾盞昏黃的燈泡,在微風中無力地搖曳着,像是幾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在幽幽歎息着這往昔熱鬧非凡、如今卻蕭條破敗的角落。
高大的煙囪不再冒煙,陳舊的機器停止了轟鳴,空曠的廠區裡,廢棄的設備和雜亂的物料随意堆放着,牆壁上的标語已經褪色,隐約可見當年的激情與夢想。
初夏靜靜地站在那堆已被收拾整齊的雜物前,她身形單薄,宛如一朵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花。秀眉微微蹙起,眼神中滿是無奈,心中暗自思忖着如何才能将這些東西順利搬到倉庫。
在這個物資匮乏、生活艱難的年代,每一份力氣都顯得彌足珍貴,她不禁自問:就憑自己這細胳膊細腿的,能搬動這堆東西嗎?
陸續年的目光先是落在初夏那柔弱的身形上,随即移向那堆雜物,眼中閃過一絲關切與擔當。他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布衫,下身是一條打着補丁的黑色長褲,腳下的解放鞋沾滿了灰塵。
隻見他毫不猶豫地拍了拍自己寬厚結實的胸脯,帶着幾分那個年代特有的豪爽與質樸,甕聲甕氣地說道:“林姑娘,我來幫你,我力氣大。”
初夏聽到這話,心頭微微一顫,擡起頭望向陸續年。隻見他那張被歲月磨砺卻依然真誠坦率的臉上帶着幾分疲憊,但那明亮的眼眸深處,卻藏不住如火的熱忱與善良。
她輕輕點了點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感激與信任。在這個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質樸而真摯的時代,一份小小的幫助,便足以溫暖人心。
陸續年見此,二話不說,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他彎下腰,粗壯的雙手緊緊握住那堆雜物的一端,猛地一用力,那堆雜物便穩穩地被扛在了他寬闊的肩頭。他手臂上的肌肉瞬間緊繃起來,如同一條條堅實的繩索,彰顯出他那蘊含在身軀内的、在艱苦歲月中磨煉出的強大力量。
初夏在一旁看着,眼中滿是擔憂,輕聲說道:“小心些,别摔着。”
在那個物質雖不豐富,但人心善良、互相關愛的年代,這樣簡單的關懷話語,也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子,格外溫暖。
陸續年轉過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而整齊的牙齒,爽朗地說道:“放心吧。”
兩人相伴着朝着倉庫走去,月色如水,溫柔地灑在他們身上,在地面上拖出兩條長長的影子。
倉庫的門半掩着,在歲月的侵蝕下顯得有些陳舊而破敗。門闆上的漆皮已經斑駁脫落,露出了裡面暗褐色的木紋。
陸續年走上前,用自己結實的肩膀猛地一頂,那門便發出了“嘎吱”一聲,緩緩打開,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混合着倉庫中堆放的雜物散發的味道,這是八十年代特有的氣息,帶着曆史的厚重與生活的艱辛。
倉庫内昏暗無光,陸續年小心翼翼地側身進入,初夏緊跟其後,手中拿着從門衛室找來的手電筒。手電筒的光線微弱而黯淡,在黑暗中晃悠不定,勉強照亮了腳下那坑窪不平的地面。
“就放在那邊角落吧。”
初夏指了指一處較為空曠的地方,陸續年依言将雜物輕輕放下,直起身時,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頭看向初夏,咧嘴笑道:“林姑娘,還有啥要幫忙的不?”
初夏環顧四周,看到旁邊有一些擺放雜亂的貨物,便說道:“這些貨物也得重新整理一下,不然下次找東西又得費一番功夫。”
陸續年撓了撓他那亂蓬蓬的腦袋,臉上帶着幾分憨态可掬的神情,甕聲甕氣地說道:“林姑娘,你瞧這都啥時候了,要不咱明兒個我再來幫你拾掇這些貨物?”說着,擡起腳輕輕地踢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子。
在那個生活節奏不快、人們更注重人情往來的八十年代,主動提出幫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他不放心,又加了句:“你一個人可别瞎忙活,累壞了身子骨可就不值當了。”男人的話語中滿是關切。
初夏聽了這話,心頭一暖,剛要開口答謝,忽然,一陣夜風吹過,倉庫那扇半掩着的門“哐當”一聲關上了。兩人皆是一愣,瞬間,倉庫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黑暗,唯有初夏手中那手電筒還散發着微弱且搖曳不定的光亮。
“這可咋整?”陸續年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着一絲焦急與懊惱。
他趕忙走上前去,用力地推了推門,然而那扇門卻紋絲未動,顯然是被鎖上了。在那個基礎設施并不完善、生活中充滿意外的年代,這樣的突發狀況并不罕見。
初夏的心也猛地一沉,但她還是強自鎮定,将手電筒的光投向四周,試圖尋找其他出口或解決辦法。
“别着急,我們再找找看,說不定有辦法能出去。”她輕聲說道,聲音裡雖有一絲緊張,卻也透着堅定。
陸續年深吸一口氣,開始在倉庫裡四處摸索起來,他的身影在昏黃的光暈中顯得有些笨拙卻又無比執着。
倉庫裡彌漫着陳舊貨物散發的腐朽氣味,混合着灰塵,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過了一會兒,陸續年突然喊道:“林姑娘,這邊有個通風口,不過看起來有點小,不知道能不能鑽出去。”
初夏急忙走過去,仰頭看着那個通風口,微弱的光線從外面透進來,顯得遙不可及。
“我先試試,看看能不能把它弄大些。”陸續年說着,便開始四處尋找可以用來撬動通風口邊框的工具。他在角落裡找到了一根鐵棍,費力地舉起,朝着通風口的邊框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