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愛人不再記得自己曾經深愛過一個人。
從此,漫漫時間長河,
隻有蒂安斯一個人記得。
【他的同族曾經問我,為什麼會愛上他?他們說他們是人魚,生來就有動人的歌喉,會蠱惑人心,我們之間的愛或許本就是虛幻的。】
【我堅定地回答他們:我從未懷疑過我們對彼此的堅定。或許我們的初見是因為那蠱惑人心的歌聲,可當他願意為了我成為人類的那一刻、】
【他就值得我為他付出一切。】
故事以這一句結尾。
或許對蒂安斯來說,她的一生從成為女巫和愛人分離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徹底結束。
我的手不自覺地捂上心口,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髒在隐隐作痛。
我想我應該是在惋惜蒂安斯的愛情,但仿佛還摻雜了些别的什麼。
可我說不清楚。
我關上筆記,重新封印了它,打算重新找個地方好好保存。
也許沒人會再記得蒂安斯和她的愛人,但從這一刻起,我會記得。
就當是……我這個傳承者能且僅能為她所做的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放好筆記後,我倒靠在椅子上仰望天頂。
筆記裡的信息有幾點值得推敲:比如蒂安斯成為女巫是和格雅做了交易,這麼看來,女巫似乎并不是一個什麼好的身份,那我成為女巫,還是最後一任是因為什麼?難道我和蒂安斯是舊識?
蒂安斯深愛着人魚,她為什麼會寫下傷害人魚的煉藥方法呢?這其中又有什麼隐情呢?
我又想起了魔藥煉制的那一頁。
蒂安斯的字迹漂亮俊逸,整篇都整齊有緻,除了那一道歪斜的字痕外,就好像一塊美玉中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那到底是失手寫錯的?還是想寫些什麼最後又收了筆?我更偏向于後面一種猜想,因為蒂安斯不像是會犯這樣小錯的人,我這幾個月閱讀她的筆記,沒有看到過一個錯别字。
如果是後者,那魔藥煉制豈不是還缺了最後一樣東西?如果是這樣,我最終煉制出來的魔藥對我的記憶又會有什麼影響?
我越想越覺得心亂焦躁,我知道再這麼自想自猜下去就會陷入一個死循環,所以我停止思考,打算先動起來去收集煉制魔藥的材料。
走出蒂安斯的空間,紅尾和藍眼就在房間裡等着我,我寫了一張單子讓它們去幫我尋找上面的材料。
除了人魚的鱗片和鲨魚的尾巴血。
鲨魚體型龐大,看着又很兇,我擔心紅尾和藍眼有去無回,所以我打算自己去和鲨魚協商。
至于人魚的鱗片,等其他的收齊了再找,感覺這是最難得到的,就留在最後找吧。
我原本以為女巫會特别忙碌,既然是海洋的守護神,那肯定是要維護海洋和平什麼的。
但我自從成為女巫以來,就像一個吉祥物一樣,基本上沒有什麼生物來找我解決麻煩。
我忍不住問紅尾:“紅尾,作為女巫我應該為海洋做些什麼?”
紅尾說:“女巫大人,您什麼都不用做,隻要存在就好,等需要您做什麼的時候,蒂安斯大人會給您指引。”
好吧,那我就先安心地做個吉祥物吧,正好可以趁機趕緊把記憶找回來。
紅尾和藍眼辦事的效率出奇地快,沒過幾天就幫我找齊了其他幾樣材料,我把這些材料都封存好,讓紅尾和藍眼留下看家,然後獨自前往了鲨魚族的群居地——恒躍嶺。
鲨魚族的族長看上去也很兇,兇悍也是這一種族的一大特征,我預想不會順利,已經做好了會碰釘子的心理準備,但出乎意料的是,鲨魚族長安利特并沒有特别為難我。
他向我提出了一項交易。
“女巫大人,首先我要恭喜您成為鏡海的新任女巫。”安利特說,“關于您需要的一滴鲨魚尾巴血,我可以給您,但需要您用一樣東西來作為交換。”
我從來沒打算讓對方白給,畢竟沒有所求的人情反而是最難還清的,所以在安利特提出要求以後,我反而放了心。
“尊敬的安利特族長,您需要什麼?我會盡力去為您找來。”
安利特卻搖了搖頭。
我不免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安利特緊接着開口:“女巫大人,無需您特地去尋找,如願您願意,我們當場就可以完成交易——我需要您身上的一滴血。”
一滴血換一滴血。
這聽上去很公平。
隻是——
我的血除了用來做‘明珠’鑰匙的認證,我還不知道它的其他用途。
安利特要用來做什麼呢?
出門前紅尾特地叮囑過我,讓我不要受傷,一定不要流血,紅尾交代得很鄭重,所以我不敢輕易答應安利特。
以防萬一,我問道:“尊敬的安利特族長,這場交易很公平,但在交易之前請允許我問一句,您要用我的血來做什麼?”
找上安利特時,我就直接說明了我的來意,我需要他的一滴血來煉藥,具體煉什麼藥倒沒有告知。
安利特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主動解釋道:“女巫大人,我需要您的血來治愈我的愛人,她受了岩漿烤炙的傷,我在海洋裡找尋了很久,也沒能找到徹底治愈她的藥物。”
女巫的血可以治愈一切傷口。
安利特終于打聽到了這個消息。
在鏡海裡,女巫擁有懲治所有生物的力量,我一直以為之前的那群鲨魚沒有襲擊我是因為這個原因。
現在看來更像是安利特特地交代過,他要為愛人治傷有求于我,怕激怒了我。
如果是這樣,那就算我不來找他,不久後他也會主動來找上我。
我也明白了紅尾為什麼叮囑我讓我不要流血,可以治愈一切傷口的血的确很有吸引力,如果這個消息傳播開,到時候我會有不小的麻煩。
“成交。”我說,“但是安利特族長,我需要您向我保證,您和您的族人永遠不會将我的血的秘密說出去。”
“這是當然。”安利特圈畫出一個魔法陣,立下誓約,“女巫大人,安利特在此向您保證,鲨魚族會永遠保守這個秘密。”
他補充道:“我也會将打聽到這個消息的來源徹底斷掉。”
誓約魔法陣,違約必死。
我放下心,刺破指尖,和安利特互換了一滴血。
回到‘明珠’以後,頭頂已經沒有了柔和天光,夜明珠成為這片小天地裡的唯一光源。
這說明海面之上,已經是夜晚。
我将鲨魚血封進光圈,數了數,九個光圈。
這代表我已經集齊了九樣材料。
我看着九個光圈喃喃自語:“還差最後一樣。”
人魚的鱗片。
希望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