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大海撈針式的方法笨拙了些,但如今她也沒有其他辦法,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但願天道酬勤。
冥河想到這裡,便尋個地方稍作停留,盤腿坐在地上,将元屠劍平放在兩膝之上,閉目運功,她于原地勻速旋轉起來,大約運功過了一個小周天,她停了下來,看準劍尖所指的方向,負劍疾行。
因心中有了主意,想尋得個道友,了解一下這外面的世界。冥河不似剛出幽冥血海之時無心他顧,自然多留心四周,順便好好瞧瞧這洪荒風光。
此時正值入夜,金烏休憩,皓月當空,星羅密布。幽冥血海是天棄地厭之所,那方小世界從來隻有黑色,冥河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日夜交替,沐浴在月華之下。她瞧着月光柔和,想着自己這次出來要是能帶一輪明月回幽冥血海該多好。
想到這裡,她幹脆禦起元屠劍,直上青雲,恰好看見前方雲間有一個收集月華的姑娘,神色凄苦,僧衣素履,卻又披散着一頭長發。她心想終于看見一個生靈了,還是先和她結交一番,就算不能得到關于幽冥血海之變的線索,也能對外面的世界多些了解。
但她此次出來不宜用自己和阿鼻的名字,怕天道有感,發覺她用阿鼻劍代替自己。于是她落在那姑娘雲頭,拱手抱拳見禮道:“在下,元屠,請問,道友,如何稱呼?”
那姑娘突見雲端出現一個黑衣勁裝的姑娘,打扮利落,背負寶劍,看上去身手不凡,但神情冷肅,不太好相處的樣子,本來有些擔心,見來者禮貌問候,便也雙手合十回禮:“小妹名喚光目,不知道友為何事而來?”
冥河照面後發現這姑娘身上有沾染到冥河之水的氣息,估摸着不是這姑娘自己犯過些小惡,就是身邊有個無德作惡之人。何況她素知世間之惡,出門在外不可無防備之心,怎可開門見山,直言相告?還是先寒暄幾句:“我見,今夜,月色如水,不免,對明月,心馳神往,恰巧,見到,道友在采集月華,想來是有緣,道友也心系明月?”
光目察覺到冥河的神色有異,不過萍水相逢,她也不欲深究,隻順着她的話回道:“非我心系明月,隻是家母生前甚是喜愛夜晚,如今她往生輪回,我想着采集些月華星輝,聊表心意罷了。”
往生輪回?冥河的傳承記憶告訴她死後萬事皆空,何謂往生輪回?這輪回一定是在她誕生之後出現的,說不定與幽冥血海之變有關:“元屠初出茅廬,洪荒浩大,還是第一次聽說生靈死去之後還有歸處,實在好奇得緊。”
光目心想這怕不是遇見了在與世隔絕之地的苦修之輩,怪不得剛開始交流起來有點磕巴,說不得還修了類似我佛門閉口禅的功夫。不過這輪回之事天下皆知,倒也不欲隐瞞:“千年之前,巫妖大戰,最後兩敗俱傷,不僅巫妖兩族死傷慘重,還害得洪荒天地天崩地裂,生靈凋敝。後土娘娘心懷大慈悲,不忍見之,身化輪回,從此生靈死後便有了歸所。”
冥河心想以前為非作歹的生靈死後全都是我幽冥血海的養料,現在卻都歸了輪回,說不定這輪回就是幽冥血海之變的原因。雖然也可能是她想差了,但還是得想法子去探查一番:“道友說之前說聊表心意,是要将這月華星輝送去輪回之地?”
光目黯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帶上,隻是想為母親做些什麼,希望可以送去給她吧。”
冥河聞言便說:“相逢即是有緣,我無處可去便天下皆可去也,不如與道友同行?”
光目啞然失笑:“輪回之境是往生之所,曆來隻有身死亡故才能進入,我哪裡有本事活着去。我隻是太舍不得亡母,想試試将死未死之時能否靈魂出竅,帶上月華星輝,與亡母在輪回之境重逢。但此事十分危險,我自己也是命懸一線,怎麼能邀道友同行?”
冥河大吃一驚,她從前隻知道朝聞道夕死可矣,原來除了尋道之外,情至深處也能生死相許?這外面的生靈都這般悍不畏死嗎?她怕幽冥血海幹涸連累自己身死是不是格局小了?不對,應該是這個道友腦子有毛病!
不過知道試将死未死之時說明還沒不可救藥,還能搶救搶救:“恕我直言,道友有些左性了。洪荒之大,難道就沒異士能者有更好的方法進入輪回之地?”
光目苦笑:“若有其他辦法,我何至于此?雖然因為後土娘娘身化輪回是大功德,天道有感讓後世銘記其慈悲,生靈大多知曉輪回,但也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知不詳。沒有誰知道輪回之境具體的位置。”
冥河不死心地問到:“真的一點線索也沒有?”
光目苦思良久,忽有所獲:“若說線索,倒不能說沒有。我曾聽聞東海那邊曾有個市集上出現過含有一縷輪回氣息的物品。其實隻是傳說那邊有博聞強識之士誇下海口說這洪荒沒有他說不出來曆的物品,結果當真碰上了這麼一件異寶,據說沾染了一縷從未在世間出現過的氣息,大家都猜測是出自輪回。可洪荒如此浩大,說不得是那博士名不符實,也說不定有其他荒蕪死寂之所,未必真就是輪回的線索。”
冥河心想這倒也是,幽冥血海也不顯于世,若把元屠拿去給那位博士看,他多半也說不出來曆。但說不準那個地方是條有關幽冥血海的線索呢?
她經過這番交談,覺得光目除了腦子有點毛病,不惜命、太敢死外,性情不壞,何況她也确實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需要向導。
雖然光目看上去也不太靠譜,但總比她自己孤身隻影多一份力量,便想着造七級浮屠試試:“既然有線索,我們就該去看看。何況你那方法也不一定能去往輪回之境,既然誰也不知道輪回之境的情況,你亂嘗試說不定隻是枉送性命。我想你母親也不想你如此草率對待自己的生死。”
光目有些慚愧,其實她欲往輪回之境倒不全是為了母親,不過想着交淺不必言深。隻是她如此保留,元屠道友卻面冷心熱,處處為她着想,她怎好輕言放棄?便隻有萬一之可能,她也得走一趟東海之濱。
于是光目十分感動之下,便想婉拒:“道友如此可真叫我無地自容了。此去東海之濱路途遙遠,還不知路上會有怎麼樣的艱難險阻。尋找輪回之境是我的願望,怎麼能讓道友陪我受苦遭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