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父母都對他失望極了,徹底放棄他,想要再練一個“小号”了,那麼阿爺對他關愛又能持續多久呢?
懷揣着這樣的想法,叮鈴鈴自然很難與阿爺親昵起來。
好在阿爺也不強求,或者說,他隻以為這孩子驟然離開了父母,來到自己家這個有些陌生的地方寄人籬下,一時接受不了自己這個新家人,也實屬正常。
他相信日久見人心,他一定能等到這個小娃娃放下心底的防備,和他成為一家人。
可惜叮鈴鈴的戒心和阿爺的耐心都沒能敵得過衰老。
在叮鈴鈴的父母将他送給阿爺時,阿爺就是釘靈族裡的老人了,天人尚且有五衰,何況是阿爺這樣一個凡俗中的釘靈族人呢?
叮鈴鈴終究還是等來了第二次的抛棄,哪怕不是阿爺主觀意願下的。
他想笑,看吧,果然不出他的意料,阿爺對他的關愛也持續不了多久。
他又想哭,因為他現在當真是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叮鈴鈴獨自一人葬了阿爺,在阿爺墳前睡了三天三夜,在第四天的清晨離開了釘靈族的領地,開始了自己的流浪生活。
從那天起,他嗜睡的毛病好像又複發了。
世事無常又無趣,還不如大夢幾場。
他渾渾噩噩,以天為被地為席,困了就睡,醒來再趕路,卻又沒個目的地,不知該去向何方。
直到在睡夢中被人抓住,當作賭資,輸了出去。
商人逐利,以賭為生意的更是如此,叮鈴鈴的新老闆很不滿意他貪睡誤工的行為,免不了要上一些強制措施。
沒覺可睡,叮鈴鈴就隻有糊弄着工作了。
然後老闆發現自己赢到寶貝了,叮鈴鈴很有語言天賦,洪荒中的種族不知凡幾,這的客人也是天南海北,可叮鈴鈴就是能很快的理解對方的意思,哪怕對方從未修行過靈識,不懂神交之法。
叮鈴鈴也覺得自己有收獲,覺得賭這件事真有意思,明明隻有賭資的投入,卻能輸出各種各樣的濃烈情感。
赢的人狂喜着不知收斂,輸的人憤怒着妄想翻盤,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恭維,有人叫罵……
得益于這樣精彩的百态,叮鈴鈴難得覺得現實比夢裡有趣,很是精神了一段時間。
他那時把别人都當戲看,冷眼旁觀他人的喜怒哀樂,自己是從不下場的。
沒想到突然有一天,在這裡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和鈴铛,才驚覺自己也沒有那麼超脫。
他想把自己的鈴铛赢回來。
叮鈴鈴随手扯了塊布,遮住了自己的雙腿,剛想找人借個面具,又自嘲的笑了笑,他們走的時候自己還小,這麼多年過去了,恐怕他也不記得自己長什麼樣了。
他攔住了本來該同那個男人對賭的人,邁步上前。
隻是最簡單的猜單雙。
這實在是太沒技術含量的玩法了,哪怕叮鈴鈴從未玩過,卻也看過千遍萬遍了。
那個男人選了雙,他自然隻剩下了單,一如當初。
可他要證明,是單赢了。
叮鈴鈴果然如同當初父母誇耀的那般聰明,不貪睡的時候稱得上是眼疾手快,很容易就明白了各種出千的手法,也很容易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有兩種人最敢賭,富有四海的和一無所有的,一個輸得起,一個無可輸。
他當然敢賭,反正他也沒有什麼可輸的,作為莊家,他的賭注還是老闆來出,但他這次也是輸不起的,因為他不想輸。
無論這次天意如何,他要單赢。
所以,他赢了。
他把玩着那枚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鈴铛,心頭那口氣出了,胸中的心氣也沒了,隻覺得百無聊賴。
于是随手一扔,鈴铛正好砸中了路過的武羅,聲音清脆。
武羅接住從眼前滑落的鈴铛,見獵心喜,研究了一番後,他願意用一名煉器師的名譽擔保,這鈴铛絕非凡品,是件了不得的重寶。
他推己及人,覺得自己要是丢了這樣的寶貝,一定着急得飯都吃不下了,所以拾金不昧,一路找了回去,尋到了叮鈴鈴。
叮鈴鈴一見到武羅,就好像前世有緣一般不自覺地心生親近之意,他念及阿爺之事,深刻明白緣分錯過就不再有了,主動提出想與武羅結拜為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之後的事,武羅也知曉了。
叮鈴鈴說完往事,後知後覺出幾分惆怅:“或許就是因為我配不上這鈴铛的神異,他們才會棄我而去吧。”
武羅忍不住出言寬慰:“阿弟不可妄自菲薄,這鈴铛的确不凡,可我等研習煉器之術,從來都知道,器與術都是我們的手段罷了,不管這鈴铛再怎麼神異,你才是它的主宰。”
叮鈴鈴卻好像沒有聽到他後面的話一般:“我們誰更大還說不準呢,武羅弟弟!”
武羅看着他由陰轉晴的臉色,由衷地高興,絲毫不在意這點小事:“好的,鈴鈴哥,沒問題,鈴鈴哥。”
叮鈴鈴讨了個沒趣,眼珠子一轉,又想起了一出:“這鈴铛留在我手裡隻會讓我看着來氣,我随手一扔都能砸中你,可見你和它的緣分,幹脆送給你好了。”
武羅連連推拒:“這鈴铛太過貴重,我可不能收。”
說罷,他深怕這位新認的哥哥再說什麼“情義無價”“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先發制人地轉移話題道:“我知道大人國有一位釀酒師,傳說她能釀出一種真言酒,讓人口吐真言,或許可以幫你搞清楚,當初你父母為何要離你而去。”
叮鈴鈴想了想,剛想出言拒絕,就被看出他猶豫下的在意的武羅拉着,去找老闆辭工了。
武羅一見到叮鈴鈴的老闆,丢下一句“叮鈴鈴要辭工”,就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同老闆交涉。
自己根據叮鈴鈴方才的形容,将他父親綁了扔進自己的靈寶葫蘆裡,免得到時候尋到了靈酒卻尋不到人。
然後他們一路跋涉,到大人國尋到了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