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面還有一半,但簡秋怎麼也吃不下了。容姨過來收拾東西的時候,見她握着筷子發呆,問道:“怎麼了小姐,不好吃嗎?”
簡秋這才回過神來,搖搖頭:“不是,我有點累,所以沒什麼胃口。容姨,麻煩你收拾一下吧。”
說完,也不等容姨回應,便噔噔噔上樓去了。
她的房間在走廊盡頭,經過書房的時候,下意識停住了腳步,盯着門縫漏出來的燈光。
那光比走廊的要亮一些,不,應該說比整棟别墅的燈都要亮一些。當初她搬過來之前,别墅進行了一輪大裝修,無論色調還是格局,都是按照她的喜好來的,唯獨書房保留了秦時初的風格。
她可以随意出入書房,哪怕把裡面弄得亂七八糟,秦時初也不會生氣。可她就是覺得,那是她怎麼都走不進去的世界。
正在發呆,裡面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說話聲,帶着點機械的音質。
秦時初執掌偌大的秦氏,日理萬機,經常晚上還要跟合作夥伴視頻通話,簡秋早就習以為常,卻忽然聽到一個名字。
“那麼接下來跟貴公司的合作,我就全權交給鐘胤了,你們是大學同學,想必溝通會很愉快。”
姓鐘的,又是大學同學,會不會是剛才在會所見到的那個?
她貼在門上,豎起了耳朵。
果然,在秦時初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後,就響起了另一個男聲。雖然隔着電波稍微有一點失真,但簡秋還是能聽出正是那個男人。
跟在會所時不同,此時的鐘胤談吐得體、言簡意赅,俨然商場精英。但在簡秋心裡,他依舊那麼讨厭——誰讓他給秦時初介紹女人呢?
就在她思量間,會議已經結束了。書房裡靜了片刻,跟着秦時初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怎麼還不下線?”
“正事說完,咱說點私事呗。”這是鐘胤。
秦時初幹脆利落:“不約。”
“誰約你了?”鐘胤冷哼一聲,“我是想打聽一下咱妹的情況。”
“誰妹?”秦時初的聲音突然近了些,接着響起了接水的聲音。書房的飲水機就放在門口,一時間,簡秋緊張得呼吸都摒住了,生怕秦時初心血來潮打開門,将她逮個正着。
好在秦時初接完水就走回了原位。
鐘胤嚷嚷道:“行行行,你妹你妹。秦哥,這妹妹是親生的不?”
簡秋扒住門框的手下意識摳緊了。
過了約莫三秒鐘,她聽到秦時初輕輕“嗯”了一聲。
“我就說這樣的大美女,你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原來是親妹。”鐘胤讨好地說,“秦哥,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把你妹妹許配給我?小弟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你。”
秦時初笑罵:“滾蛋。”
簡秋聽兩人的語氣像是朋友間說笑,剛松了口氣,就聽鐘胤說:“沒開玩笑,我對妹妹一見鐘情。”
“我看你是見色起意吧。”秦時初斥道,“我妹妹可不是外面那些女人,收起你獵奇的心思。”
“真是一見鐘情。”鐘胤急急忙忙解釋,“大學四年,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我确實挺了解你的。”屋裡再次響起腳步聲,聽方位秦時初應該是踱到了窗邊。書房的窗不大,二層的視野也并不開闊,但秦時初有站在窗邊眺望的習慣。
簡秋曾去過他位于秦氏總部的辦公室,那裡有一整片落地窗,因為樓層很高,可以将整個羊城盡收眼底。
有一種睥睨天下的豪情。
片刻走神後,簡秋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書房,隻聽秦時初接着說:“你太浪了,配不上我妹妹。”
鐘胤大概是被噎住,頓了片刻,這才有些不服氣地說道:“好歹我長得不錯,也會賺錢,是大衆眼裡的黃金單身漢。至于浪不浪的,那都是逢場作戲,不玩真的,你懂的。”
隔着門,簡秋看不到秦時初的神情。她緊張地等待着,希望能聽到否定的回答,但等了很久,門那邊都沒動靜。就在她疑心兩人已經挂了電話的時候,秦時初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
男人冷嗤了一聲:“她不一定喜歡你這種類型。”
“那她喜歡什麼類型?”
簡秋的心一緊。她也想問,在他眼裡她會喜歡什麼類型的?或者說,她應該喜歡什麼類型的人?
書房裡傳來秦時初冷淡的聲音:“有本事就去追,不用問我。”
簡秋黯然地低下頭,輕輕後退兩步,而後貼着牆根,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書房裡,秦時初背靠着窗棂,目光直直望着門口。
走廊的燈光和書房的燈光在門縫交彙,先前一直停留在那裡的影子終于離去,令到光線明亮了一些,秦時初心裡卻有塊地方倏然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