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夠了。
因為要在小冀村住,秦時初提前讓季月塵安排了一周的時間。簡秋那邊又正好遇到期中實踐周,不用上課,所以這次他們要在小冀村呆上七天。
這些年,秦時初以每年一萬塊的價格,請了村裡一位阿姨幫忙打理老屋。回去之前,他又給阿姨打了一筆錢,讓她幫忙安排兩人的每日三餐。
從羊城到小冀村,平時要三個多小時。清明節出行高峰,路上堵得很,他們是早上八點出發的,到小冀村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這幾年,粵省大力推進“百縣千鎮萬村高質量發展工程”,小冀村正好是試點之一,村裡開發了幾個景點,整體面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最直觀的就是村道從水泥路變成了柏油路,而且拓寬了不少,不用再經曆迎面來了一輛車,就要拉拉扯扯半天才能錯開的尴尬場面。
一路順暢開到老屋,簡秋下車後,在外面的壩子上站了一會兒。
村裡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一個壩子,主要是用來曬東西,比如稻谷、玉米什麼的,大約有二十來平米,農閑時就是小孩子玩耍的場所。
簡秋童年的記憶,跟這個壩子是分不開的。
秦時初來簡家之前,家裡通常隻有程建達和簡秋兩個人。程建達會陪着她在壩子上騎三輪自行車,會指着對面的山頭說:“小秋,那座山——”然後九轉十八彎後才接着道,“腳下的玉米地是咱們家的。”到了晚上,程建達會摟着她坐在壩子上看星星,告訴她母親工作的秦家在哪個方向,還說母親說不定正跟他們看着同一顆星星。
等簡雯欣休假回家,就變成了一家三口在壩子上活動。這種日子,程建達是不做農活的,而是拖一把椅子到壩子上,用竹子編各種各樣的器皿,還給簡秋編了不少玩具。簡雯欣則坐在一旁,抱着女兒,給她講省城那些好玩的東西。
那些景象還清晰地存在簡秋的腦海裡,但是父母卻都不在了。
秦時初停好車過來,就見到簡秋眼裡濕漉漉的,像是蒙着一層薄薄的霧氣,知道她是想念父母了,趕緊走過去,低聲叫道:“小秋。”
簡秋回過神來,眨了眨眼,說道:“我有點累,今天先休息一下吧,明天再去掃墓。”
“好。”
兩人并肩朝那兩層小樓走去。走近了,簡秋才見到廚房的門居然是開着的。因為廚房在正屋的側面,所以先前并沒有發現。
廚房不僅開着門,裡面還傳來炒菜的聲音,簡秋恍惚間像是回到了過去,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去。隻見一個女人圍着圍裙,正站在竈台前忙碌,鍋裡金黃焦香的咕噜肉發出滋滋的聲音。
她下意識叫了聲:“媽——”
女人聽到聲音,回過頭來,當然不是簡雯欣,而是村東頭的陳阿姨。見到簡秋,陳阿姨笑着說:“小秋回來了啊,你跟小秦先坐一會兒,很快就能吃飯了。”
陳阿姨不太了解秦時初的身份,一直把他當成是簡雯欣的養子,所以稱呼他是小秦。
簡秋已經很多年沒聽人叫過秦時初“小秦”,這一瞬間,時光似乎倒流了。好像那四年的分别,以及重逢後的隔閡都不存在,她還是像小時候那樣,可以撲到秦時初身上,讓他背,讓他抱,把他整個霸占住。
隻可惜,陳阿姨的又一聲“小秋”,把她拽回了現實。她轉頭看了眼旁邊的秦時初,他早已不是她可以随意觸碰的那個少年了。
兩人退出廚房,去了堂屋。簡秋朝四周看了看,屋裡還保持着原來的模樣,甚至連程建達以前用來煮茶的茶具都還在。
“你先坐一下,我給你泡杯茶。”簡秋說。
秦時初按住她:“我去泡,你休息一下。”簡秋張了張嘴,他又說道,“别忘了,這裡也是我的家。我不是客人,我是主人。”
簡秋抿着唇坐下,看着秦時初熟練地走過去,拿起茶具,像當初程建達那樣,放茶葉,倒水,煮茶……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顯然深得程建達真傳。
她忍不住問道:“你都好久沒喝茶了,還喝得慣嗎?”
小冀村的人很喜歡喝茶,不過都不是什麼好茶,而是本地種植的,采摘下來曬幹,然後放到罐子裡,沒有什麼精密加工,喝的就是茶葉純粹的味道。老屋多年沒住人,自然不可能還有茶葉,多半是陳阿姨拿過來的。
這幾年,簡秋沒怎麼見過秦時初喝茶,他都是喝咖啡的,所以才有此一問。
秦時初正在洗茶杯的手頓了下,片刻後,才說道:“不喝茶是因為,羊城的茶沒有家的味道。”
羊城更沒有一個會為他泡茶的父親,隻有一個巴不得他去死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