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下旬,京市迎來了第一場雪。
簡秋正在收三角架,一擡頭,就看到一片片雪花從空中紛紛揚揚飄了下來。她是南方人,很少見到下雪,不由得呆住了,就連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旁邊的男同事見狀,笑着說:“想看的話,去外面看吧,我來收拾就好。”
此時他們是在京市某處四合院中,最近的工作是拍攝一輯四合院的紀錄片,前期拍攝已經結束了,今天過來是為了補拍幾個鏡頭。
四合院的主人是位富二代,卻不是那種逗貓遛狗的纨绔子弟,而是一名年輕有為的企業家,平時工作忙得很。項目組聯系他的時候,他的态度相當敷衍,後來聽說是總台的人,也隻是給了個管家的電話,讓他們聯系,便揮手趕人。
後來某一天,他回四合院取東西,正好遇到項目組的人在拍攝,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個紮着高高的馬尾辮,撸起毛衣的袖子,站在攝像機前對焦距的姑娘。
她的架勢娴熟得就像是個女漢子,可是人卻長得很溫婉,臉上脂粉未施,皮膚白得發光,跟在風沙中長大的北方姑娘完全是兩種風格。
企業家站在原地看了片刻,目光挪到了她搭在攝像機的手上。那手指白皙修長,每一根都跟蔥管似的,水靈靈的。
從那天開始,他突然對項目組熱情起來,接下來的拍攝,他幾乎每次都到場,也不打攪他們,就站在遠處靜靜地看着。等他們拍完,他這才走上前,跟他們随口聊幾句,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簡秋身上。
他以為自己暗示得已經夠明顯了,簡秋如果懂事,就該主動一點——能在京市擁有四合院,已經充分說明了他家裡的經濟實力,而企業家的身份更是成功人士的證明,簡秋隻不過是個小攝像而已,無權無勢,能被他看上,自然應該感恩戴德。
可簡秋就像是個呆子,愣是一點反饋都沒有。
他有點不耐煩,覺得這女人太不識擡舉,但到底還是放不下這麼漂亮的姑娘,所以仍舊時不時過來看一眼。
下雪的時候,他剛好踏進四合院的大門,見到簡秋臉上興奮的神色,他像是終于找到了這女人的一絲破綻,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不過他很快又冷靜下來,告誡自己在女人面前端住。他整理了一下情緒,這才朝項目組的人走去。
衆人見到他,紛紛打招呼:“戴先生。”
“大家好。”他風度翩翩地回應,“拍完了嗎?”
項目組的負責人是個五十來歲的老前輩,長得很富态,人稱“恭喜哥”。恭喜哥笑呵呵地說:“剛拍完,證準備走。”
戴先生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簡秋,說道:“這雪剛開始下,估計一會兒半會兒停不了,出去肯定要淋濕。要不這樣,你們在這兒歇會兒,等雪停了再走,現在時間還早呢。”頓了下又道,“你們搞藝術的人,不是圍爐煮酒嗎?我這就打電話讓人送東西來,今天我也附庸風雅一回。”
這話聽着像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見,其實語氣裡半分商量的餘地都沒有,說完也不管衆人的反應,就徑自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衆人有些為難。幹了大半天的活,誰也沒有“圍爐煮酒”的雅興,就算有,也不是跟眼前這個高高在上,把誰都不看在眼裡的傻逼。可這傻逼又是這座四合院的主人,他們來了這麼多次,确實是叨擾了,如今人家熱情邀請,怎麼好當面拒絕?
衆人集體把目光轉向恭喜哥,然後又随着恭喜哥的目光,一起轉向了簡秋。
誰都知道這位戴先生醉翁之意不在酒,嘴裡留的是他們全體,實際上想留的隻有簡秋一人,甚至巴不得他們這群電燈泡趕緊滾蛋,好讓他跟佳人單獨相處呢。
簡秋從上中學起,就被人排着隊追,哪裡看不出戴先生的企圖?
可她壓根兒看不上這人。
要是客觀地說起來,戴先生的條件确實是不錯的。外表英俊,年輕有為,家裡錢又多,放大多數人眼裡,那絕對是個鑽石王老五。
可偏偏他遇到的是簡秋。從七歲起,簡秋身邊就有一個更英俊,更有出息,家裡錢更多的人,戴先生跟他一比,啥也不是。
至于性格……
算了,還是别提性格了。
簡秋見大家都在看自己,她掂量了一下,并不想委屈自己應酬這個男人,于是婉拒道:“戴先生,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隻是老闆定了時間回去交差,不能耽誤,隻能辜負您的美意了。”
她說話的時候帶着得體的微笑,話也說得文绉绉的,加上她長得太好看,其實很難讓人反感。但戴先生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京市本地富豪,一向都是别人上趕着要他給點好臉色的那種,如今卻被簡秋當着衆人的面拒絕,隻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