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安将菜單并一張黑卡遞給服務員,“兩份A套餐,謝謝。”
鐘覺淺瞧着那張精緻的黑卡,腳趾開始施工。
此黑卡并非傳說中的黑卡,而是諾頓的校園卡,但卡的造型的确是她照着真正的黑卡描寫的。
這卡學校裡人手一張,充的錢數卻天差地别,比如顧念安手裡的卡,裡面至少至少得有上百個。
她剛剛看菜單的時候瞄了一眼價格,他們倆這頓飯加起來差不多就要3w,貴得令人咋舌。
第一道菜端了上來。
金邊白底的瓷盤,中央擺着一顆荔枝大小的金色圓子,盤底用彩色果醬勾勒出道道環形線條,襯得那圓子如一顆流光溢彩的寶石。
糟了。
鐘覺淺看着手邊種類豐富的餐具,皺起眉。
她沒去過幾次高端西餐廳,平時吃的西餐多是紅酒牛排奶油蘑菇湯之流,沒遇到過這種架勢的。
這道菜她是該用叉子叉着吃,還是用勺子舀着吃,還是得先用餐刀切開,用哪一把餐刀?
鐘覺淺思索片刻,有了主意,她看向對面的顧念安,準備抄他的作業。
這種品質的西餐都是間歇上菜,上一道菜,顧客吃一道,服務員撤下餐盤,再上下一道菜。
她和顧念安是同一種套餐,隻要她盯着少年,再落後他一道菜,就能每道菜都學着他吃。
鐘覺淺剛一擡眸,就發現少年也在看着她。
顧念安掃了一眼她未動的菜,目光重新落回她的眼中,“怎麼不吃,菜不合口味?”
鐘覺淺瞧着他手裡的叉子,也拿起一模一樣的銀叉戳向那顆金黃圓子,“沒有,我隻是在想,我們上次單獨吃飯是多久前的事了?”
顧念安抿唇,“很久了吧,我記不清了。”
他其實記得很清楚,他上一次和鐘覺淺單獨吃飯,是在三個月之前。
那次少女本來約的是周星照,卻被放了鴿子,或許是因為太失落太難過,她破天荒地給他打了電話。
“念安,你現在能不能過來陪陪我?”
雖然鐘覺淺從來沒把他放在眼裡,但他卻很重視她這個朋友。聽到她帶着哭腔的聲音,他二話沒說就去赴約了。
隻可惜解鈴還需系鈴人,他并不是那個人。
飯桌上,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怎麼想辦法哄她開心,少女都低垂着頭,一副郁郁寡歡了無生氣的模樣。
他明白她的心思不在這裡,隻能沉默下來,靜靜陪她吃完了飯。
在三人相伴的多年時光中,這種事情發生過太多太多次,顧念安早已習慣了。
可他有時也會不甘。
明明他們三人從小到大都是在一起的,他不曾缺席過什麼重要場合,還比周星照更早出現在了少女面前。
為什麼對她而言,他和周星照的意義就差了這麼多,他們不都是她的朋友嗎?
他不明白。
僅僅是因為所謂的喜歡?
到底什麼才是喜歡?
心緒如海浪般翻湧,顧念安下意識地朝對面的鐘覺淺看去,似是要從她那裡尋求一個答案。
此時少女正在低頭吃東西,他的目光沒能撞進她的眼睛,便落在了她的睫毛上。
鐘覺淺眉眼極豔,睫毛濃密而長,漆黑如鴉羽,被金色的燈光照着,又像是閃着斑斓金光的黑蝴蝶。
随着她不經意的一個眨眼,那隻豔麗的蝴蝶就翩然飛起,扇着翅膀朝他撲面而來。
顧念安向來對這種脆弱的生物無感,可在這一瞬,他卻忽然覺得自己想要接住這隻蝴蝶。
他想要它停落在他的眉眼,也想要它栖息于他的指尖。
然而根本沒有所謂的蝴蝶。
對面的少女自始至終沒有擡過眼,也對他荒誕的幻想、對他突如其來的渴望、對剛剛發生的一切都無知無覺。
顧念安蹙起眉,好像忽然之間就明白了可以讓他萬劫不複的真相,又好像依然什麼都不懂,琥珀色的眸子浮現出些許迷茫。
兩種情緒同時出現在他的臉上,竟是一點都不矛盾的。
鐘覺淺對外界的一切都感知模糊,因為她現在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聆聽腦中的講解上。
就在剛剛,她把叉子戳向盤裡的金黃圓子時,腦海中沉寂許久的女聲終于又開尊口。
【我真的忍不了你了,你這個沒見過世面的蠢丫頭,菜擺到眼前你都不會吃!】
【這是開胃前菜,覆盆子鵝肝泡芙。】
【最外面一層是泡芙殼,有一定厚度,外脆裡軟;裡面是小塊的黃油煎鵝肝;縫隙用覆盆子藍莓樹莓果醬填補,酸甜解膩。】
【你吃的話用勺子叉子都行,别嘴張得老大一口吞,至少分兩口……】
有精緻美味的菜品可以嘗,又有專人講解每道菜的妙處和吃法,雖然對方語氣暴躁,但這頓飯對鐘覺淺來說依然是不錯的體驗。
她遵循“食不言”的優良傳統,認認真真享受了美味的一餐,優雅地擦擦嘴,喝着杯中的山泉水做最後的清口。
她接下來想熟悉熟悉校園環境,便提議道:“晚上沒什麼事,我等下想四處轉轉。”
顧念安的動作頓了頓。
他擡眸看向她,狀似随意地問,“你是想自己走走,還是想讓我陪你一起?”
“當然是你陪我。”鐘覺淺覺得莫名其妙,“我都當着你的面說了,怎麼可能沒打算和你一起去?”
她說完就又喝了一口清水,緊接着人就被嗆住了,幾滴水蹿進氣管裡,不嚴重但折磨人。
鐘覺淺咳得厲害,她捂住嘴,肩膀顫抖,臉頰漫上淡淡的紅,不知道是被嗆的,還是極度尴尬下的反應。
她突然意識到,她這次又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這種“當着兩位竹馬的面提議、卻隻約周星照”的事情,女配還真的幹過。
最要命的是,還不止一次。
鐘覺淺覺得,她的腳趾剛剛隻是打好了地基,現在才是完整摳出了一套芭比夢想豪宅。
救命啊,她的腳趾也是會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