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陽光正盛。
餐廳的窗戶大開,微熱的夏風湧進來,将桌上熱騰騰的小籠包子的香味兒吹得到處都是。
鐘覺淺穿着真絲睡衣,長發用鲨魚夾随意挽起,端坐在餐桌前,慢條斯理地吃着早飯。
她說過早上要吃得簡單,廚房便按照她的意思,隻準備了一屜鮮肉小籠包和一杯豆漿。
鐘覺淺夾起屜裡最後一隻包子,浸到用油潑辣子和醋調成的蘸汁裡,待暄軟的面皮吸足醋汁變成深色,才緩緩送進嘴裡。
肉汁四溢,滿口生香。
她惬意地眯起眼睛。
見大小姐吃完,在旁侍候的女傭及時将餐具撤走,清理幹淨桌面,又端來一個白瓷盤,瓷盤中央放着擦手的熱毛巾。
鐘覺淺用毛巾将手細細擦淨,再一次打發女傭離開,“現在你不用守着我了,去做别的事吧。”
女傭終于退下。
鐘覺淺松了口氣,打算慢慢享受手邊這一杯不用端着大小姐架子也能喝到嘴的豆漿。
她剛拿起玻璃杯,就聽見一道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很快,她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女人年近四十,人清瘦,長了一張冷淡的臉,看上去很聰慧也很不近人情。
她來到餐桌旁,将兩份文件放到桌角,“大小姐,這是你昨天吩咐我去查的那兩人的資料。”
鐘覺淺拿起文件打量。
說是兩份文件,其實就是兩張A4紙,每一張右上角都貼着紅底的證件照。
其中一張是清秀少女微笑的臉,另一張則是俊美少年面無表情地看鏡頭的樣子。
路遙和褚知白。
照片旁邊是密密麻麻的印刷字,寫着兩人的詳細信息,連他們家人的信息也都附在了後面。
鐘覺淺把住址之類用得着的内容都牢牢記住,将文件放到一旁。
她對眼前的女人微笑道:“這正是我想要的東西,辛苦劉姨了。”
女人微微挑了下眉毛,似乎沒料到少女會對她這麼客氣,開口便比往常遲了幾秒。
“大小姐想買的三隻包,目前已有兩隻到手,還剩一隻,我聯系了專櫃,最快要等到明天上午才到貨。”
“因為大小姐想把包當成絕交禮物,我建議最好能讓這三隻包同時送到三位同學手上,也最好能将絕交之意同時傳達到位。”
鐘覺淺明白她的意思,絕交這事就像割草,最好把草攥成一把,一刀下去斷個幹淨。
她道:“那就按照你的想法,等最後一隻包到了再一起送出。”
女人:“明白,這件事最遲會在明晚了結,大小姐下周再去學校,與那三位同學就隻是普通同學了。”
鐘覺淺點點頭,又道:“劉姨,幫我安排司機,昨天托你買的東西也都裝進後備箱裡,我等會兒要出門。”
女人無聲退下。
餐廳裡隻剩鐘覺淺一人,她徹底放松下來,捧起豆漿杯小口抿着。
豆漿裡放了不少綿白糖,喝起來甜絲絲的。她品着舌尖上的甜味,心中感慨,看來有時候偷懶也是一件好事。
當初她寫這本書的時候,還是個天真單蠢的小學生,知識比較匮乏,也懶得去查資料。
雖然她搞了三大财閥的設定,卻并未在劇情中涉及到商戰、财産繼承、上流社會的利益關系之類的複雜内容。
她隻是想讓周星照、顧念安和女配都有顯赫的背景,過尊貴奢侈的生活,方便她寫後續那些花裡胡哨的劇情。
說白了,這就是個披着豪門皮的校園言情文,一切都為了談戀愛的劇情服務。
比如有個明顯的Bug,那就是他們三個作為财閥繼承人,居然到了大學都還沒接手家族事務,一天天閑得要命。
再比如,她塑造女配這個人物時,因為覺得意義不大加上嫌麻煩,根本沒寫過她的父母。
女配家離諾頓大學很遠,她上大學以後就暫時搬出,在學校附近寸土寸金的别墅區買了棟豪宅住着。
女配離家時隻帶了一個人,那就是劉姨,一個幾乎是看着她長大的、對她有求必應的管家。
如今别墅裡的司機、女傭和保镖,都是女配搬進來以後,劉姨幫她挑選、雇傭的人。
小說裡從沒寫過女配和父母的互動,她什麼事情都直接交給劉姨做,女人也一直處理得妥帖稱心。
這讓鐘覺淺撿了個大便宜。
她又能住在豪宅裡,享受舒心的米蟲生活,又不用應付女配家裡的那些瑣事,還有個忠心的全能管家陪在身邊。
她臉都要笑爛好嗎?
鐘覺淺把豆漿喝完,放下玻璃杯去梳頭換衣,準備出門。
約莫半小時後,一輛豪車駛出安靜的别墅區,通體純黑的車身灑滿陽光,寶光氤氲。
車窗上貼着防窺膜,似黑色的鏡子,映出道路兩旁不斷變化的景色。
郁郁蔥蔥的樹木被框進了車窗裡,像是被裱起來的精緻油畫。
鐘覺淺倚靠在車後座上,頭轉向車窗,半眯着眼睛往外瞧,神色倦怠。
她有些心神不甯。
一方面,她早上吃了美味卻油膩的小籠包,血液流向胃,腦供血不足,整個人昏昏沉沉提不起勁。
另一方面,她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好像還是挺重要的事。
“車裡似乎有些熱,大小姐,需要把空調溫度再調低嗎?”
前方傳來司機的聲音,鐘覺淺茫然地擡起眼皮,過了幾秒才慢吞吞地答道:“我不熱,倒是有些悶,把空調關了吧,我要開窗。”
車窗玻璃緩緩落下了半扇,微熱的風與蔥綠蓊郁的景色一同朝她湧來。
鐘覺淺卻無心注意外面,她擡手撥了下被風吹亂的長發,目光落向自己按着車窗鍵的手指,表情有些疑惑。
突然,她面色一變,連忙翻包找手機。
她昨天答應了顧念安,今早會給他打電話的,她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鐘覺淺手忙腳亂地撥通了顧念安的号碼。
少年的手機鈴聲是鋼琴曲,琴聲悠揚婉轉,優雅又溫柔,讓人很容易聯想到他本人。
鈴聲隻響了幾秒鐘就被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的少年音既溫和又平靜,“淺淺。”
“中午好。”鐘覺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本來應該和你說早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