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是誰啊?”
“我不知道啊。”鄧遇強果然是瞎扯界的概念神,“就拿你們這緝毒警察為例子吧,你們三代之内沒死絕會公布自己身份出來嗎?你們怕被毒販追殺毒販也怕你們追殺啊,所以同理大多數毒販死之前用的差不多都是假名或者代号……”
屋子外三分之二都是緝毒警察,那一句“三代之内沒死絕”不可謂不惡毒。
其實楚瀾雨嘴笨得很,也就說胡話才信手拈來,要安慰人實在不行。
但看着身旁瞧不出什麼情緒的解源,楚瀾雨又覺得自己很應該說些什麼。
畢竟關于解知的警種,雖然沒個明确的了解,楚瀾雨也大緻猜到是位緝毒警。
“解法醫……”
“别解法醫,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解源擡眼望向他。
解源分明是不留情的語氣,但不知為何,楚瀾雨從他眼底看到了幾分笑意。像鶴負暮日斜飛過,鏡湖水波橫泛來。
解源複又道:“你來來去去就什麼‘過去的都過去了’聽膩了。”
楚瀾雨心想還是你了解我啊解法醫。
還待甜言幾句,裡室中的李培钊卻有了動作。
他沒回應鄧遇強那番極具侮辱的話,或許是懶得反駁了——而是起身,沒再繼續審問。
楚瀾雨摘下耳麥:“怎麼樣啊李處長?”
李培钊搖頭:“他不承認。不過大概率是在秀錦市了,你們抓緊排查出所在山區。”
鄭副支點頭應下,楚瀾雨和解源則自顧自收東西。
“加油吧老鄭,”臨走前楚瀾雨拍了拍鄭副支的肩,“實不相瞞,我們刑偵□□夥人已經閑到開零食party了,我今天才給他們點完奶茶。”
說完便趕忙拉着解源跑路,再慢一步都要被憤怒的禁毒支圍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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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瀾雨權衡利弊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和解源回家去吃飯。
他本來都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豈知解源隻是頓了頓,便道了好,一如先前。
但解源這一答應,楚瀾雨又多生了幾條驚異。
解法醫為什麼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他難道不知道我喜歡他嗎?他為什麼不避嫌,難道還是想和我做個普通朋友?
愁得頭都快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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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時。
楚瀾雨在廚房裡忙活了一陣,随後關掉抽油煙機,将還在翻滾着的湯端出客廳,便喊道:“解法醫,吃飯了!”
外頭的解源還在沙發上坐着,手上拿着本楚瀾雨先前買的法醫解剖書。
他說的不錯,他不喜歡用手機,更多的是安靜地看書。
解源将書擱在桌上,繼而在餐桌邊坐下,接過楚瀾雨遞來碗筷,看了圈桌上的飯菜後又淡淡道:“你最近廚藝有上漲啊。”
楚瀾雨深表榮幸:“是啊,我這樣的好男人不多了解法醫。”
解源:“……”
“所以啊解法醫,”楚瀾雨也說起了正事,邊往解源碗裡夾菜邊道,“你答不……答應?給我個準話吧,要是不答應我們就跟以前一樣當個朋友也好。”
解源垂眸許久,沒回答,而是道:“那我也和你說說,我為什麼不給你一個準話。”
“你雖然情況和我差不多,但家人畢竟是陪你度過了童年。可我不大一樣,我的父母在我七八歲時便雙雙離世,留我一個小孩子,我哥一個半大小子。”
“我爸那邊的親戚都明白緝毒警的特性,個個急着都急着避嫌。但在他們離世還沒幾天,我和我哥還沒緩過來時,家上便登了人來。”
這個,解源不說楚瀾雨也能猜到。
公安廳來處理烈士遺孤的人。
“那時家裡寂靜得很,也就襯得他們那大張旗鼓的腳步聲更加震耳欲聾。”
打開門一看,是一群高大的人,是十幾張陌生的面孔。
那位江廳長其實是位很和藹的老人,但一旦被小孩子貼上“邪惡”的标簽,諒你是觀音菩薩也挽回不來其善良形象。
公安廳的人說了很多,大概就是讓解家親戚撫養他們,而給予補貼金,或者尋一家好人家領養他們。
“最後還是沒找領養人,是我小姨承擔起了養我們的責任。”解源語氣平平,“但戲劇性的,她六年前出車禍去世了。她比我媽小很多,甚至還來得及嫁人。”
“再到後來,解知他也去找閻王爺報道了,我對于‘朋友’和‘愛人’這兩個詞就有些陌生了。”
楚瀾雨微微怔愣。
倒是沒想到是這麼個原因。
相比之下,解源是因為不喜歡他而拒絕他,好像更好些。
面前米飯飄起的霧氣淡了些,解源接着道:“如果發展一段關系的結果注定是天人兩隔,那不如防患于未然,少點心悸。”
“……解法醫啊,”楚瀾雨是真恨自己上學沒好好學語文了,“那我保證,在你後頭死?……”
想了想,這番話好像也有點問題,楚瀾雨想改卻無從改起,隻得這那了好一會。
解源微微笑着:“算了。反正你的命每次都是我救的,諒你想在前頭死也死不了。”
“……”雖然很想說一句“解法醫你是不是暗暗說我廢呢”,但楚瀾雨還是硬生生咽下,轉而道,“所以解法醫你這……”
他的終生大事終于要解決了嗎!
“試試看。”
“……什麼叫試試看,解法醫你到底是不是認真的,不喜歡不用勉強。”楚瀾雨道。
解源拿起筷子,夾了片煎豆腐到楚瀾雨:“沒有勉強,很喜歡你。吃吧媳婦。”
在看到解源主動給他夾菜的時候,楚瀾雨是非常驚喜且意外的;但當聽全解源的話時,這份驚喜就變成了驚吓:“解法醫你……”
解源挑眉:“不想當老公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楚瀾雨擱下筷子:“唉——不吃飯了。”
解源像是有些詫異:“心理防線這麼差?”
“不不不,”楚瀾雨三兩步走到解源身前,略微俯身,“吃點實質性的精神糧食。解法醫你會親人嗎?要不我們現在試試?……”
解源是真的笑了。
當常年冰封的眉眼都舒開,便似潺潺溪水流過——冬去春來。
試試看,家人的離去,是不是都在等另一個,能相伴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