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轉告樓主一句,‘小陳,楚副看錯你了,你明天等着去把那酒吧周圍的監控都查完,再按照時間順序和受害者出現的順序排序好,最後把受害者的人際關系都排一遍’。”
忙完這一通後,楚瀾雨便将手機放回原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走進主卧。
雖說不知道解源留不留下來,但提早收拾收拾也挺好。
主卧是常年空置的,不過楚瀾雨也時常會打掃,是以也較為幹淨。
楚瀾雨簡簡單單收拾了番,卻聽見門前有些許細碎的腳步聲,他回望去,正是洗完澡了的解源。
之前他說“不合适就折兩道”,解源雖是不大認同,卻還是不得不屈服于現實——腕上微卷的袖子就證明了這點。
解源抱着臂:“這麼好心?”
“不,這是給我睡的。”楚瀾雨真情實意道,“因為我爸媽之前就是睡的主卧。”
“……”解源說,“那這?……”
“對,沒猜錯。”
“…………”
“其實也不算兇宅的,我爸媽也不會害我對吧,說不定還暗暗保佑我呢。”
解源笑了:“确實是這個道理。我那裡還擱着三代骨灰。”
“?真的嗎?”楚瀾雨驚了。
這是真狠人。
“假的。”解源冷冷道,“他們都在烈士陵園。我沒那麼自私。”
其實主卧空了這麼久的原因,中國人骨子裡的迷信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見物思人。
思念在一瞬之間并不明顯,而是日積月累,最後在觸碰到某件逝者生前用過的物件時,猝然爆發。
這也是解源沒問楚瀾雨“既然你不怕你爸媽,那怎麼沒在主卧歇過”的原因。
解源倏忽掀起眼簾,開口道:“楚瀾雨,我今天不在你這住了。”
“怎麼了?”
解源頃刻間又改口:“算了,我出去一趟,應該能回來。”
楚瀾雨驚喜道:“那好啊解法醫,早點回來。出門穿件外套。”
解源應了聲:“知道了。我來的時候就穿了外套,不用塞給我。”
·
外頭天色沉悶,夜邊碎星映出的光也黯淡着,似乎須臾後便可化作豆大的雨珠,噼裡啪啦淋人一頭一臉。
這一片的烈士陵園關門是比較晚的,不過工作日的晚上七八點,小孩忙着寫作業,上班族忙着吃飯洗澡,沒誰有閑心來烈士陵園參觀。
解源找到解許同志的墓,石碑上刻着“本省公安廳禁毒總隊附屬支隊隊長”,而兩旁便是他母親同解知的墓。
他拂去石碑上頭的輕灰,被雕刻上的字便在傾瀉的銀光下閃耀。
本省公安廳禁毒總隊附屬支隊隊長;
本省公安廳刑偵總隊附屬支隊隊長;
本省公安廳禁毒總隊附屬支隊副支隊長。
其實來這的想法,是突然之間萌生的。
今天發生的事都太多且複雜,就像先前同鄧遇強說的,他也需要一個被傾訴的對象。
但大概,隻能找家人了。
風蕭蕭刮着,樹叢簌簌響着。
“……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想到,我今天多了個男朋友。”
“不過我……卻沒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他,答應他的時候我可能想的是,身邊多一個陪着吧。但如果隻是這麼個願望的話,當朋友也可以的,沒必要耽誤别人。”
“但可惜的是,你們走的時候我還太小,小姨直到去世都沒結婚,解知也是,死的時候也三十一二了,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
解源正絮絮叨叨着,風衣口袋卻震動了一番。
他頓了頓,還是将手機拿了出來。
——是楚瀾雨發來的一條微信消息。
但在這條消息下頭,還疊了幾十條論壇回複。
在“看楚瀾雨發的消息”和“看論壇消息”中停了許久後,解源最終選擇了後者。
短短一個小時,論壇又多了幾十條讨論。
一百三十一樓/鄧遇強你個啥掉:“?楚瀾雨快把手機還給解源。”
往上一劃。
八十六樓/醫學生畢業考公有什麼好處:“‘這些話語很影響我和楚瀾雨之間的關系’楚副你打這句話的時候笑沒笑?”
解源眉頭一跳,直覺楚瀾雨偷拿他手機發了什麼腦殘言論。
果然,劃到五十四樓時,解源便看到了一條頂着“法醫解源(不常看手機,有事找請去法醫室,如果找不到就問刑偵支的人)”的人發的長文。
“……楚瀾雨,”看完全篇後,解源着實是給氣笑了,“你是真有病。”
氣憤歸氣憤,解源還是點進了微信。
楚瀾雨給他發的是條語音。
“解法醫我這邊也有事,你忙完了就自己回家,不怕你嶽母嶽母的話就睡主卧,不嫌棄我的話就睡次卧;大門密碼67453,我改天帶你錄個指紋……”
解源直覺楚瀾雨說的“有事”絕不是小事,便退出微信,播了電話去。
楚瀾雨接的很快:“幹什麼啊解法醫,大門密碼我發給你了,當然我直接念給你也行……”
解源打斷他:“市局有什麼事?”
楚瀾雨有一兩秒沒說話,旋即又道:“解法醫,我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
“又怎麼對我好了?”
“為了你能睡個好覺啊。”楚瀾雨道,“不過你要知道也沒事,就是……”
“——和鄧遇強同一屋的毒販要殺他。”
這句話在寂靜空蕩的陵園中不可謂不響亮,但解源在意的,卻不是這件事。
楚瀾雨确實是很了解他。
知道他一旦大事當頭,是絕對不會舍得多休息一秒。
解源同楚瀾雨說了聲“知道了”,便又在他的“那解法醫你在哪啊我來接你啊,男孩子大半夜的一個人不安全”中挂了電話。
解源向那三座石碑笑了笑:
“喜歡要用時間來兌換,我就先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