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廳長從他幽黑的眼珠中看另一人的倒影,未盡的話語更予回味的空間。
他也回了一句掐頭去尾的話:“解源,你自己想想我為什麼同意你坐在這。”
……是啊,江廳長怎麼就同意解法醫坐這了,我之前怎麼沒想到。
越是重要的行動,知道的人就要越少。
哪怕是這麼考驗想象力的一番叙述,知道的人也隻能限于高層幾位。
解源先前雖然也是公安廳一位刑警,但現在在市局是挂名法醫的,怎麼說也不能知道。
江廳長說完,解源便笑了:“那行。等他回來我就拉去看他那墓碑。”
無話。
還是楚瀾雨念着江廳長那句“因為我覺得他有問題”,再次發問:“所以,江廳長……現在能解釋解釋您剛才說的‘因為我覺得他有問題’了嗎?”
江廳長果然是公安部裡聞名的好脾氣,便是回道:“你們應該都知道,我年紀大了,半退休狀态,公安廳裡那些職位提拔什麼的我都不參與,和這李培钊的接觸也少。”
“但從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隐隐有些不舒服,來自第六感。”
好嘛!我和解法醫果然厲害!都和江廳長一樣第一次見李培钊那人就看他不順眼!楚瀾雨想。
“他的風評是很好的。不過大概是因為患病的原因,也挺少出現在公安廳。每次出現在公安廳都被人調侃怎麼生病不瘦反胖。”
楚瀾雨還待江廳長繼續說,誰知這段過後話就沒了,不禁道:“就這樣嗎江廳長?”
江廳長點點頭,揉揉眼睛,笑道:“老頭子也不中用的。我還是希望我懷疑的是一個光明磊落的警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又談了些許其它的事,江廳長看了眼何副廳,便是起身:“就這些事情了,你們做好準備……”
不料身旁何副廳卻沒跟着起身,他看着手機,神色不知何時忽然變得十分難看。
江廳長回望去:“你怎麼了?”
何副廳迅速走到他身邊,将手機遞到他眼前,雖放輕了聲音,語氣中的凝重卻還是可聞:“廳裡和‘楓葉’交接的警員說情報沒加載過來,可能是……暴露了。”
猶如翻書,江廳長的臉色也“唰”的一下變了。
他轉回身去向會議室衆人:“有些倉促……行動可能要提前了。”
·
“鎖定消息最後發出地!盡全力去還原數據!”
“設備已被損壞,本地數據也已被全部删光!……”
市局的技偵們終于是迎來了十年不見得一度的生死競速賽,畢竟“暴露”這件事不隻是卧底一個人的傷痛折磨,更是公安衆人五年計劃卻落空的絕望。
“都讓讓,都讓讓,公安廳的技偵來了!跟他們交接數據!”
技偵正支清開一條道來,又拉來幾張桌子,下一瞬,公安廳的技偵也趕了來,整間屋子就回蕩着噼裡啪啦的鍵盤聲。
楚瀾雨就站在場外不遠,他看看身側面色極沉的解源,頓了許久,還是開口了:“解法醫啊,其實你也不用那麼擔心。世界上哪會有那麼巧的事……”
解源打斷他:“不,百分之八十是他了。你知道為什麼江廳長要我想想他會讓我坐在這的時候,我就明白了麼?”
楚瀾雨承認他确實是不知道:“解法醫你跟我說說吧。”
解源便道:“以我的身份,是不足以坐在那的。而我又不是江廳長的什麼親戚,如果那卧底是别人,他就沒理由那麼相信我。如果是解知那個傻逼的話,就解釋的通了。”
這确實是非常有道理,但楚瀾雨還是想找點理由來反駁解源,好讓他别瞎擔心。
解源卻像是早就預料到了般:“你不用再說了。也感傷失意了那麼久。如果這暴露的卧底真是他,我就當他還是那個犧牲的烈士吧。隻是……”
“隻是什麼?”
解源漾起一個暖意的笑:“沒時間收東西到你家了。”
靠!有這話在他哪怕隻請假半小時也要帶解源收東西啊!
楚瀾雨當即立斷拉起解源:“沒事的解法醫,技偵最少都要忙活幾小時,我們現在就去收東西也行!”
解源滿臉黑線:“你這個副支隊長不當了?”
“男朋友最重要!……解法醫别打!……”
·
最後解源還是妥協了,和楚瀾雨說了他家地址。
“咔”的一聲,解源開了門。
同楚瀾雨那裡相比,解源這就顯得蕭條冷清。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楚瀾雨還感覺到了些許寥落。
解源将鑰匙揣回口袋:“其實也沒什麼要收的,就一些衣服和一點生活用品。”
楚瀾雨帶上門:“那解法醫,你房間呢?我幫你疊疊衣服。”
解源啟了步子:“跟我來。”
解源房間裡陳設更為簡單,除了張床外就剩了衣櫃和一張書桌,以及幾層書。
看來解法醫真的很愛看書,改幾天去書店跟他挑點回家。楚瀾雨心說。
解源拉開衣櫃門,拿出一排衣服。
楚瀾雨看了兩眼,裡面最多的就是警服,休閑的衣服就幾件。
解源察覺到他的目光,提起一件警服:“沒調來市局前在公安廳穿的衣服,看看麼?”
楚瀾雨便接過。
對于各種警徽他還是熟悉的,看到上面的三枚四角星花同一條橫杠便了然:“一級警司,解法醫你好厲害啊。”
“……”解源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其實在被調來市局前的一個月我就開始準備晉三級警督了,隻不過後來不給機會了。”
楚瀾雨也沒在意他這樣看自己,早習慣了:“那等什麼時候事情結束了,我舉薦你也當個副支隊啊。”
不過馬上他又反應過來:那到時候是不是就不能叫他解法醫了?!怎麼辦啊都叫習慣了。
解源卻沒覺察到他的異樣,淺淺“嗯”了聲,又道:“其實現在我已經大概知道了,我被調來市局的原因。”
“說說吧。”楚瀾雨道。
解源便說,“解知作為卧底,混在毒販中,對于公安系統内的一些暗消息應該都有耳聞,知道公安廳不幹淨,便将我暗暗調下來,避風頭。”
……解法醫這麼快就确定解知是卧底了嗎……
“不過這也隻是我的猜測。”解源将警服疊起,“但我等着,那縷孤魂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