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許朝露沒記錯,那些吉他撥片應該是她送給池列嶼的。
那會兒他們才剛開始學吉他,有天許朝露逛文創店,看到有賣吉他撥片,她自己挑了幾片亮晶晶的,想着給池列嶼也買點,挑了半天,最後看中一款深藍色撥片,上面歪歪扭扭印着個西語單詞。
又想到池列嶼這人手勁大,撥片應該消耗挺快,而且他生日快到了,許朝露咬咬牙,斥巨資端了同款的一整盒,少說也有二十片。
喜之郎:【我覺得那個撥片……也沒有很醜吧】
夏夏:【實在用太久了,上面印的字都磨得坑坑窪窪,那天我從他包裡摸出三四片做比對,都沒認出那個單詞是什麼】
是chirimiri。
西語單詞,意思是毛毛小雨。
池列嶼小時候第一個網名,就叫毛毛小雨。
許朝露有些恍惚,努力收回了思緒:【不聊他了啦,說時越學長】
喜之郎:【我剛面試挺順利的,以後他說不定就是我的部長了~】
夏夏:【那你們以後豈不是朝夕相對】
喜之郎:【是啊[害羞]】
夏夏:【大學裡的男生簡直不要太好追,就我對床,開學才幾天,已經和crush談上了。你這麼靓,分分鐘追到你偶像好吧】
喜之郎:【我先喜歡着吧,這才剛一見鐘情呢】
夏夏:【我也覺得,你起碼先喜歡人家三個月,要是太快在一起然後又不喜歡了,那真成渣女了】
喜之郎:【這次應該不會了】
喜之郎:【時越學長簡直是從我理想型裡長出來的】
其實舒夏對時越這人印象不錯。高三她成天跟着許朝露研究時越的優秀作文集,說實話,收獲挺大,今年作文題目巨抽象她語文都考了127,許朝露更不必說,考出141這種開挂分數。就憑這一點,她都得對時越說聲謝謝。
當然,人品和文采是兩碼事,舒夏本來還有點擔心,這會兒轉念一想,池列嶼他們也在K大,他倆和許朝露的交情比她隻深不淺,能讓許朝露輕易被人禍禍了嗎?
記得初中有次,許朝露買動漫小卡被外校一黃毛男騙了二十塊,這倆直接堵到那黃毛校門口,把人揍得哭着把錢包裡兩百多都倒出來還給許朝露……就這架勢,舒夏覺得禍禍許朝露的那個人才是真的危險。
得了。
她有空還是關心關心自己能不能找到對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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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東園宿舍7号樓,地下樂器室。
“我靠,你們這兒還有影音室!我剛進去坐了下,沙發超軟,電視屏幕超大,我真的服了……”賀星訣推門進來,看見坐在架子鼓後邊的男生,大喇喇打招呼,“你好啊,我是賀星訣,也是池列嶼的發小,彈貝斯的。”
陳以铄摘下耳塞,沖他腼腆地笑:“你好,我是陳以铄。”
他心想他們三個不愧是好朋友,一個比一個自來熟,那麼随意自然,像夏日午後乍然闖進屋子裡的陽光,恰到好處的明亮,真讓人羨慕。
閑聊幾句,陳以铄重新戴上耳塞,敲大鼓和軍鼓找手感。
賀星訣壓低聲音,指了指耳朵對池列嶼說:“他現在應該聽不見我們說話吧?”
池列嶼:“你想說什麼?”
“露露王還沒來啊?”賀星訣又打量了眼陳以铄,“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像露露王會喜歡的那種類型嗎?”
“……”
“想起來了,程書澤,是這個名兒吧?”賀星訣說,“露露王的初戀。這家夥和程書澤長得好像啊!說話也溫聲細語的,一看文采就很好,高考語文考了多少分啊?一百三以下露露王可能看不上。”
“人是我舍友。”池列嶼很無語,“數競生,考什麼語文。”
“計科系的啊,差點忘了。我還以為他文科生呢。”
池列嶼不耐煩地往後退了兩步,抱臂靠着牆,冷冷淡淡瞭着架子鼓那邊。
陳以铄漸漸找到手感,底鼓越來越快,鼓棒在空中甩出殘影,賀星訣看出了神,池列嶼卻覺得這屋裡出奇的悶,想出去透透氣。
“我去接許朝露。”
撂下這話,他開門出去,過了會兒賀星訣才反應過來:這點路還要接,你是她保镖啊?
傍晚六點出頭,夕陽要落不落地懸在山脊上,萬頃霞光澆透了栉立的教學樓、藏鴉的樹梢、絡繹不絕的學生,一切都淬了金似的,燦爛如畫。
池列嶼邊走邊看微信。
今天中午他趴床上困得要死,某人突然發消息約他看路演,聊了幾句把他完全弄醒之後,她人又沒了,過了快一小時才回消息,說剛才在學生會面試。
很煩,白瞎了他的午覺。
cly:【你到哪兒了?】
發完消息,他走到熙熙攘攘的校園幹道上,忽然被四五個女生堵住前路。
都是話劇社的學姐,剛才在校道對面遠遠看見他,比周圍男生高出一截,格外挺拔利落,餘晖落滿頭發和肩膀,油畫一樣熱烈,但他身上又透出淋漓的疏冷感,一身黑衣黑褲,和夕陽對撞,張力爆棚,還沒看清臉她們就走不動道了,這種極品帥哥要是能招進社團,随便往舞台上一站,哪怕不說話,演出都能場場爆滿。
沒等學姐們介紹完,池列嶼就直說沒興趣。
他那張臉近看更俊,尤其是眼睛,瞳仁黢黑,雙眼皮窄得像刀刃,顯得冷淡又厭世,要是隻有一個人搭讪,這會兒肯定他被凍跑了,但她們人多,彼此壯膽臉皮就越來越厚,圍着池列嶼你一言我一語地遊說,連個開溜的縫隙都沒給他。
許朝露這會兒剛從百團大戰現場撤下來,抓着一沓花花綠綠的傳單,邊走邊翻看。
快到東園的時候,她手機收到一條短信——學生會發的通知,告訴她面試通過了。
許朝露高興地原地轉了圈,切到微信,看到兩條未讀消息,一條是池列嶼問她到哪了,另一條是好友申請——
時越:【許朝露同學你好,我是□□部長時越】
許朝露立刻通過。時越的頭像是一隻薩摩,毛茸茸趴在地毯上,看起來就很暖。
池列嶼頭像在他下邊,黑暗冷然的海景,對比之下仿佛兩個極端。
許朝露回池列嶼:【我已經到門口啦】
其實還有兩百多米,但她的意念已經到了,隻是軀殼還在路上。
沒想到,一放下手機就看到池列嶼杵在前方不遠,被一群女生圍着,表情挺無奈。
夕陽盛大熱烈,照得他冷白皮泛着燦金,軍訓結束後許朝露第一次見到他,穿着他最習慣的一身黑,頭發長了許多,被風随意地吹開,露出英氣又幹淨的眉宇。
許朝露蓦地聯想到給他的備注,野玫瑰。
夠野夠瑰麗,也難怪走哪兒都是萬衆矚目,搭讪不斷。
池列嶼也看見她。
他沒有多餘反應,就這麼寡淡地睨着。
過去每次撞見他被女孩子搭讪,或者送禮、告白,這家夥都會很有分寸地裝沒看見,從不打擾,問就是身為超人氣校草的青梅的基本素養。
今天估計也是一樣。
果然,許朝露收回視線,沒有打擾他們,盯着地磚朝前走。
夕陽在天邊陷落,用盡餘力染紅了少女的發梢。
池列嶼出門是為了透氣,沒想到外邊更讓人煩得喘不上氣。
就在他打算直接甩開這群學姐的時候,忽然有人從後邊扯了扯他的衣服:“學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