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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宿膝蓋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她和鄭輕墨都恢複了每晚六點半去舞團訓練,而那幾天鄭輕墨和父母吵架了,住到了黎宿家裡。
黎宿進舞團第二個月,就開始跟着舞團裡的師姐們一起排練跨年要在大劇院裡登台演出的自編古典舞群舞劇目——《朝雪》。
由十二個人組合,需要用到紅色油紙傘作道具,服裝也配合劇情背景定了紅白配色的魏晉風漢服裙。
楊玉潔為鄭輕墨和黎宿各安排了一大段的獨舞。
過完動作,跟着音樂排練三遍,老師就讓休息了,二十分鐘時間,鄭輕墨去取水了,黎宿靠着扶把,白鳳走過來跟她一起,身周一排的女生站着或盤着腿在聊各品牌冬季新上市的化妝品。
黎宿擰旋開保溫杯杯蓋,小口的淺酌着。白鳳跟她扯了幾句她在劇組跑龍套遇到事。
有了開場白墊底,白鳳很快就進入了主題,就今晚楊玉潔的安排跟黎宿說,按舞團裡的規矩,獨舞這一段原本隻屬于新生的,是上頭給新生第一次正式對外亮相的禮物。奈何鄭輕墨是楊玉潔的心尖寵,又和鄭輕墨的媽媽交好,楊玉潔沒表面看起來那麼高風亮節,私底下總會沒緣由的偏袒鄭輕墨,每一次演出都會有形無形地抛開規矩讓鄭輕墨當群舞的主角,這一次也不例外。
白鳳話裡話外都在控訴楊玉潔把原本屬于黎宿的個人禮分成了兩份,鄭輕墨還欣然接受了。
“有這麼對自己朋友的麼,她這個人啊,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她不想放棄任何一個能曝光的機會,我能理解,但怎麼能老堂而皇之的去惦記别人的東西呢,黎宿你是不知道以前她更過分……”
白鳳的話還沒說完,身旁拿肘有人碰了碰白鳳,低聲提醒:“鳳兒,别說了,鄭輕墨回來了。”
黎宿朝門口的方向看過去。
鄭輕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練習室後門,左手拿着一個升騰着熱氣的保溫杯,右手擡起,正拿食指惡狠狠指向白鳳。
看着有些毛骨悚然。
練習室内氛圍變得微妙寂靜,在聊天的女生們閉了嘴,用眼神相傳暗語,白鳳則對鄭輕墨聳了聳肩,輕描淡寫道:“沒有人告訴過你,拿手指人很沒禮貌嗎?你這樣到外面是會被砍的。”
這個‘砍’很有深意。
鄭輕墨慢慢把手放了下去,以一種難得收斂了狂意,出奇冷靜的語氣問白鳳:“你跟她說了什麼?”
“還能是什麼,”白鳳攤手,“就說有人分享了她的新生禮呗。”
“白鳳!”
鄭輕墨一聲大吼,吓得女生們肩身縮了縮,她像是壓抑着極大的怒氣,握着保溫杯的手用力到發抖,就連聲音也發顫:“你為什麼總是要跟我作對?”
“誰跟你作對了,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嗎,你又不是第一次搶朋友的東西,這裡誰不知道你是什麼爛德性,誰沒被迫要求跟你分享過主角一位?”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想要什麼就去争取,她們沒能力保住自己的東西怪我?”鄭輕墨快言快語得像咄咄逼人。
“你那叫争取?明明就是搶是偷,我們不怪你怪誰?怪你那個抓着我們前途的媽?你這種人就是有福能同享,有災有難不幫,還袖手旁觀踩上一腳,人品有問題,活該真心待你的女性朋友隻能維持在個位數,遲早這個位數會被你的行為作成零。”
鄭輕墨不接話了,身上一瞬迸出殺機,臉色陰沉得令人發麻,已經有女生偷偷撤離練習室去找老師了。
黎宿看着她們,默不作聲。新生禮,她不知情,也不清楚鄭輕墨跟白鳳那些恩恩怨怨的真相,于是不插手不開口,是保持對雙方都尊重的最好一個中立态度。
白鳳意識到鄭輕墨往前對她怨和恨,可能在這一刻抵達了巅峰,危機感驅使她躲到黎宿的身後去。
黎宿比白鳳高一點,白鳳扶着黎宿的肩膀,歪着半個身子,朝鄭輕墨繼續喊話:“再說,按你的意思來,你老對外說我搶了你的廣告代言,你的影視機會,那你怎麼不反省一下你自己的問題?怎麼到你手上的機會就被我搶了去呢。你覺得我們不配的,那隻是你覺得,不代表所有人的眼光都跟你一樣自負……”
“夠了,你别說了。”黎宿出聲,還是沒忍住護短。
白鳳不滿呢喃,“我這還不是想要一個公平公正?”
黎宿的視線看向鄭輕墨:“輕墨。”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跟她走近嗎!”
鄭輕墨話音剛落,沒擰上蓋的保溫杯突地朝黎宿的方向砸了過來,力道特别重,‘哐當’一聲響,保溫杯落在了黎宿的腳下,滾燙的水灑出。
沒想到會有這個偏激行為,周遭被楊繼的女生們尖叫起身:“有病啊!”
黎宿的舞鞋和練習用的裙紗大面積被熱水打濕,躲在她身後的白鳳也不可避免的被濺起的水燙到,往邊上跳了一步,大喊:“鄭輕墨你瘋了?”
接着,又關心問道:“黎宿,你沒被燙到吧?”
“這不是廢話嗎,她舞鞋都濕了。”
黎宿不說話,似絲毫沒有感受到地闆上那灘水異樣的熱度,面容清冷,看着鄭輕墨的雙眸裡第一次滲出些冷意與失望,而鄭輕墨此刻眼裡全是怨與恨,怨的是黎宿,恨的是白鳳,像是已經失去了理智。
就在這時,楊玉潔跟着兩個女生走進教室,拿戒尺把門拍得啪啪作響:“鬧什麼!又鬧什麼!”
跟白鳳玩得比較好的一個女生舉手告狀:“老師!是鄭輕墨挑事,故意朝黎宿扔水杯,都燙到她了。”
鄭輕墨像是被這句話給驚醒,視線慌忙從白鳳身上轉到黎宿身上,黎宿已經提起裙擺擡步,跨過木地闆上那一灘熱水,走向楊玉潔了。
“老師,我去下更衣室。”
楊玉潔上下打量了眼黎宿,神色嚴肅:“五分鐘。”
那晚,鄭輕墨沒有向黎宿道歉,也沒有跟黎宿回家,陳友正在下課時接走了鄭輕墨。
翌日早自習,鄭輕墨不現身,讓陳友正送來一份早餐,三明治和牛奶。
“她讓我帶給你的。”
班内聚焦點都在這兒,大概是都聽說過陳友正這刺頭的大名,難得第一次見他真人,還有這麼溫順沒有戾氣與傳聞不符的時刻,班裡沒人說話,動靜很小,都斂聲息語觀察着這邊,谷枝也呆呆地看着這樣的一個陳友正。
而黎宿在認真補作業,冷說:“拿走,不需要。”
“她說對不起。”聽得出是為别人來道歉的。
“讓她自己來跟我說。”
黎宿瞥見面前的透明袋子裡有瓶牛奶,迅速判斷出鄭輕墨對這次的道歉沒有真心,她明知道她對牛奶過敏,于是态度依舊冷硬,看都沒看陳友正一眼,明顯不是第一次跟陳友正對線了。
“她不會。”
“那就不要再來找我。”
這句話意思态度都表示還能有和好的機會,陳友正懂了,點頭,拿早餐離開了一班。
人剛從後門出去,班内跟黎宿說得上幾句話的都一窩蜂圍了上來,過道裡站滿了人,詹長庭也在這時候從走廊外進班,與陳友正擦肩而過。
黎宿看起來心情不好,有眼力見的都不會在這時候過去招她,及時刹住了車,隻圍聚在許鏡澄那桌附近,八卦地展開一個有關‘陳友正’的話題。
沒聽到剛剛對話的人問:“陳友正是在追黎宿嗎?”
“啊?怎麼可能,陳友正在追的是鄭輕墨,都追了好幾年了。”知情人說,“别問我怎麼知道的,因為我跟他們是一個初中的,我聽說陳友正還是因為鄭輕墨轉來了世德,他才跟着轉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