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二月來了。深冬的天兒格外冷,又陰雨連綿幾日,落地窗外蒙了一層寒霧。
練習室内沒有開暖氣,老師的打拍聲混着音樂從柔闆轉向快闆,天花闆上變幻燈的光束篩落下來,漫過每一個人的周身。
十點整,楊玉潔宣布練習結束,所有人直挺單薄的身形都松了幾分,懶意橫生,放下道具傘,坐在木地闆上休息喝水。
楊玉潔注意到黎宿狀态不佳,單獨把她叫了出去:“生病了?”
“有些感冒。”黎宿的聲音裡帶着鼻音。
“怎麼回事,不是天天都有告訴你們要注意身體?過兩周就要登台演出了,照你這個狀态能順利完成演出嗎?”
楊玉潔神色微沉,說話的語氣嚴厲到刻薄,“這是你的第一次亮相,你最好争氣點,别因為你自己的問題拖累了整個隊伍,要不行就提前告知我換人,我不允許我的學生在舞台上出現一點差錯,聽進去沒有。”
“我能行的,老師。”
“行不是單用嘴巴說出來的,你今晚就去醫院挂水,必須治好,以最佳狀态上場。”
“好。”
楊玉潔最後看了黎宿一眼就轉身走了,鄭輕墨倚靠在前門,幾個女生本想從前門出,看到鄭輕墨定在前門,挽着手改從後門出,路過黎宿時,其中的白鳳似特意為了膈應鄭輕墨般,故意跟黎宿打了聲招呼,還給她塞了兩張暖寶寶貼。
“走了啊,你注意身體。”白鳳說。
黎宿拿着兩張暖寶寶貼,對她點頭:“謝謝。”
白鳳那群人走過前門,鄭輕墨面目可憎的剜了她們一眼,直了直身,走向黎宿,把黎宿手中的兩張暖寶寶貼搶過扔垃圾桶裡。
黎宿渾身無力,對鄭輕墨的行為也很無奈:“我需要這個。”
“不要她的。”鄭輕墨絲毫沒有顧及她的感受。
黎宿不想說話了。
“你現在是不是要去醫院?”
“嗯。”
鄭輕墨跟着黎宿去換衣室,“要不要我陪你?你爸媽來接你嗎?”
“我打車去。”
黎宿從儲物櫃裡拿出羽絨穿上,身上的冷意太重,感受不到一點暖和,她扶着儲藏櫃打了個噴嚏,接着回鄭輕墨:“現在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真不用假不用。”
“真不用。”
“還是陪你吧。”鄭輕墨邊套靴子,邊說這句話,黎宿看她,沒看出多少真心實意。
黎宿歎了口氣,“輸液要很久,這些時間你拿來學習文化功課吧。”
“你不說這個,我都忘了問你,你期中考試到底怎麼做到總成績分數那麼高?你不是說沒學過?騙我啊。”
兩人一起拎包往外走,黎宿的下巴埋進紫格子圍巾裡:“不是沒學過,是沒學深。”
“你放學後要給你妹輔導,輔導完了又要到舞團排練,你哪來的時間學習?”
“每晚回去學到淩晨三點,早上七點起床去學校繼續。”
“一天睡四個小時,你皮膚不要了?頭發不要了?身體頂得住嗎你?”
“隻是最近這樣。”
走近電梯,鄭輕墨按下一層鍵鈕,眼睛打量黎宿。黎宿最近除了黑眼圈有些明顯外,臉部皮膚、頭發依舊透亮有光澤。真是老天賞飯吃的一張臉,就連身材也是令人豔羨的三七分黃金比例。
“我看你這感冒就是熬夜給熬出來的。”鄭輕墨說。
一連高強度排練半個月,夜晚又要激醒自己看網課學習,久了加上天氣原因,身體素質再好也被折騰成脆皮了。
黎宿以前很少生病的,今年還是第一次感冒,隐約還有些發燒。
黎宿獨自一人打車去了醫院,路上有給黎知懷和慕之和打過電話,兩人手機都關機,今天也沒給她發過一條信兒。
慕之和前幾天就已經出院回隐園住了。黎宿轉打家裡的座機,是陳美安接的:“喂,誰啊。”
這嗓門……還有電視聲。
黎宿把手機拿遠了耳邊,問“我爸媽呢?”
“不在。”
陳美安直接挂了。
醫院人不多,走廊上走來走去的都是醫護人員,黎宿在急症室挂了号,不用排隊,醫生給她檢查,喉嚨發炎,還有些低燒,三十八度多。
注射區還是有不少人的,空氣裡彌漫着一個消毒水味。黎宿找了個角落坐下,提前從包裡拿出充電寶給手機插上電,書包跟沒看完的課外書一起放膝上,靠着椅背休息等護士來給她輸液。
共四瓶藥水。
黎宿問:“姐姐,大概要輸多久?”
“正常四小時,快點的也要三個小時。你的藥水裡有一支消炎功效的,輸時會有刺痛感,不建議調快。”護士收拾護理籃,看了看黎宿,“高中生?怎麼就你一個人,你爸媽呢?”
“他們忙。”
“再忙也要陪陪生病的孩子啊,給他們打電話吧,不然等輸完回去,一個人危險,你這麼漂亮。”
黎宿微微笑:“嗯。”
“有什麼事按鈴找。”
“謝謝姐姐。”
護士走的時候也對黎宿笑了笑,又說了句:“妹妹你真好看。”
黎宿輸液那四個小時,黎知懷跟慕之和像往常每一次她需要他們時,都消失在她的世界裡,怎麼都聯系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