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那兩張演出票黎宿拿去學校送給了谷枝。
谷枝看了票上的時間,有些不好意思把票遞回給黎宿,抿了抿唇:“可能不行,跨年那晚我們已經提前約好去長庭家燒烤了。”
“沒關系。”黎宿把兩張演出票夾在書裡,料想到這個結果了。
“你爸媽都沒時間去嗎?”
“他們忙。”
“那家裡其他人呢?還有黎也呢,最近沒見她。”
“她回美國了。”
谷枝‘啊’了聲,臉龐俏落恬靜:“這麼突然。”
“我也沒想到。”
黎宿繼續低眸看書。
各課代表拿着一沓沓試卷,在各小組間的過道裡穿梭來穿梭去,教室裡一片自由松漫的氣氛,鬧哄哄的,直至早自習開始,班導來坐班,才清淨下來。
黑闆電子屏幕連接校方的視頻會議,校領導在說這周四元旦聯歡會的活動事宜。
黎宿以要準備演出的理由,已經提前向班導告假了,那天的活動她和鄭輕墨都不參加。
黎宿正看着IPad上的課程表,心想着今天下午第二節的化學創新實驗課這學期還能不能上了。
自報了這節興趣課就沒上過一次。
将要上這節課前,這節課的老師就群發郵件說自己懷孕了,胎像不穩需住院保胎,暫停幾周課,讓報了這節課的學生暫時去上其他的興趣課,表明了學校很快就會找到新的老師過來接替她上這節課,然而到現在都沒有新通知。
在十幾門的興趣課裡,黎宿下節興趣課擇選了國際象棋課,這節課的主辦老師是年長的副校,不知道能不能劃水。
黎宿通過課程系統将自己的學号報備給副校,正式加入這門興趣。
合上iPad的保護蓋放在在一邊書上,從桌肚裡拿出未看完的《老人與海》。
大課間,班裡大部分學生都出走廊聊天了,冬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戶灑進,暖烘烘一片。
鄭輕墨拿着一張演出票過來一班找詹長庭,沒看見詹長庭人,問黎宿:“詹長庭去哪了?”
“班導喊他去辦公室聊競賽的事情了。”谷枝打完水回來,順口答了。
鄭輕墨深深地看了眼谷枝,“哦”了聲,谷枝回視她一眼,随意笑笑,擦過她的肩膀,在座位坐下。
鄭輕墨聳聳肩,将那張演出票壓在詹長庭的課桌的書下:“黎宿,我放了張票在他這兒,回頭他問起,你記得說是我給的。”
“好。”黎宿簡短地應了聲。
詹長庭和瞿祈在上課前五分鐘回了班,一坐下就開始聊競賽和高二計劃保送離校的事情,聊得差不多了,詹長庭才發現壓在生物書下的演出票,票身露出半截。
他早上看見過黎宿拿有這樣的兩張票,也知道她跨年要在大劇院演出,她去找班導請假時,他在,聽說了,以為是她給了。
拿起票,望了眼瞿祈的書桌,瞿祈沒有。
就給了他一個男生?
幾個意思?
想起了在朋友圈看到過好幾個黎宿送他的同款宇航員積木,詹長庭再三确認了瞿祈和蘇無奕他們沒有票後,拿着票,手大剌剌擱在桌面上,盯着斜前方黎宿挺直的背,思索了好半晌,腦子裡蹦出的全是陳友正昨天隔空跟他說的那句匪夷所思的話。
他喜歡她?
不可能。
不過現在,大概有種可能,是——
她喜歡他。
不然怎麼解釋這張演出票單單隻給了他一個男生?
還這麼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放在他書下,也不藏着點兒,或私下給他,動機不純也不要這麼明顯吧。
她都這麼做了,他當周圍人問她一下,正面給出回複,應該沒什麼吧?
演出票他都拿在手裡了,邊上人又都八卦地看着,他要是裝沒這回事兒實在太沒道德了,選擇私下解決别人又有可能會因為他現在無視的行為而傳她的閑話。
“喂,黎宿……”
看了眼牆上的挂鐘,還有一分鐘就打鈴上課了,詹長庭猶豫了幾秒,用筆戳了戳黎宿的背。
黎宿把流蘇書簽夾在書裡,摘下耳機轉回身。
她今天沒紮發,長發跟綢緞似的垂在肩前,這兩天應該是休息足了,病也好透了,相較之前病着的那幾天,還真是容光煥發,眼睛明亮清透,裡面裝着遠離喧嚣的溫靜,皮膚跟瓷器一樣白,看着卻軟得不行。
别的不說,校論壇那些人沒瞎吹,她真的漂亮的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五官雖青澀,但非常精緻出彩,讓人過目無法忽視。
校花這個位置,她坐的名副其實,沒摻一點兒水分,就像校論壇裡說的,再過未來幾屆也是闆上釘釘的世德第一美。
“這你放我桌上的?”
詹長庭問出這句後,背脊不由自主緊繃起來,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緩,神思順着她眉目開始遊離。
跨年夜,往常每年他都會約朋友到家裡聚會燒烤之類的,今年也不例外。
這事兒,在他這兒算一個傳統。
他的傳統。
吃食和多人可玩的桌遊什麼的,他在前幾天去采購聖誕用品時就一起準備了,市區内符合标準的可燃禮花他也買了箱回家。
演出票上的開場時間是晚上七點半,散場時間不重要,黎宿要真想邀請他去看,其實也不是不行,看在兩家交好多年的份上,他賣她這個面子,最多不跟瞿祈他們一塊兒燒烤吃了,等看完她演出再回家跟他們玩,跨年嘛,要玩過十二點,他在十二點前回去就行了。
如果她願意,他帶她一起回家跨年也行。
“我可以去——”
“不是。”
兩道聲音相撞,輕描淡寫,卻清晰又分明。
兩人聽到對方的話,臉上同時出現訝異的神色。
黎宿有些詫然,而詹長庭眼裡熠熠閃爍的星光墜沉了,上揚的唇角也一點點垮了下去。
怔愣的那個人是谷枝,想都沒想就面向詹長庭,插了一句:“今年跨年不聚一起玩了嗎?”
話出口,瞿祈遞給她一記眼神,提醒她不要插手别人的事。
谷枝的臉僵滞了片刻,緊抿起唇。
“玩啊,說好的,傳統打破了還叫什麼傳統。”
詹長庭先是回了谷枝,目光仍定格在黎宿臉色,微擡下颚,拉出弧線鋒利的喉結,他捏着演出票的兩指松開,演出票輕飄飄地落在了桌面上。
黎宿有些捉摸不透詹長庭在想什麼,隻隐隐察覺到他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好像是在生自己的悶氣,眼睑垂下,不再與她對視,臉很冷,随便翻開一頁書看,手上也開始有了轉筆的動作。
黎宿解釋說:“票是輕墨給你的。”
“嗯。”他不看她,冷淡地吐出這麼一個字,嗓音平穩毫無波瀾。
上課鈴聲遙遙響起,黎宿往窗外落了一眼,小雪紛飛,提前來的生物老師在走廊上揮手讓學生回教室,就當她以為詹長庭沒有下文時,他又說了句:“我就說你怎麼可能會邀請我看演出。”
他有意無意出口的話像是自言自語,沒看她,嘴角浮起一抹自嘲,語氣桀骜卻無端混雜有一股落寞。
黎宿看他,瞿祈喝谷枝也看他,他黑發松松軟軟,收拾得幹淨利落,眉眼張揚輕狂,眼尾上翹,似開了剪的燕尾,犀利不羁。
可他現在這副樣子,黎宿覺得他像小狗,還是那種看起來有攻擊性,口嫌體正直的小狼狗。
黎宿剛聽得很清楚,詹長庭說他可以去。
但票不是她給的,跟她沒關系。
或許有。
但那跟祁郁行扯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