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
詹長庭笑着把禮盒又朝黎宿遞了遞,黎宿從衣袋裡伸出手接過,指腹摩挲着包裝上的花紋,‘謝謝’還沒說出口,擡眼就看見不遠處從廂房門前穿着時尚貴氣的慕之和,不知道她站那多久了,黃青候在慕之和身邊。
兩人都往這邊看,黃青低低對慕之和說着什麼,慕之和聽完,帶着明顯的怒意轉身離去。
詹長庭順着黎宿的視線,半偏回身看,隻看到慕之和她們的背影,繼而他問:“你媽媽?”
“嗯。”
“怕嗎?”
“怕什麼?”
黎宿擡臉,對上詹長庭懶洋洋撩回的目光,他眼神裡都多了一些意味深長:“怕你家人懷疑我們在早戀。”
“我跟你沒有過線的關系。”
“現在是沒有。”他這話回得巧妙,意義深遠。
黎宿沒放在心上,呼吸裡全是冷冽的新鮮空氣:“無論以後有沒有或跟誰在一起談戀愛,我都不會怕,我願意為自己的選擇承擔一切後果。”
這樣的回答令詹長庭意外地挑了挑眉:“你不怕是因為你坦蕩磊落,但不妨礙有些家長生性多疑,對這方面很敏感,會擔心過頭。”
他雲淡風輕地說,甚至連語氣都沒有變,就隻是陳述這一事實,黎宿不置可否,沒再說話,拐角處一個男生探出頭喊他們:“長庭,黎十一,你們還玩不玩啦?”
“來了。”
詹長庭應,黎宿将禮盒收進大衣口袋。
兩人一起向前走,背影輕盈、蓬勃。
晚八點散席陸續送走賓客後,黎知懷與慕之和去了慕老夫婦的書房談事。
等他們出來間,黎宿環視大廳找黎也,看見她和混在聊天的大人堆裡,正要過去,就被從廳外進來的傭人喊住,說是舟兒姐找。
穿過燭燈廊,到二樓休息室,慕之舟邊戴耳環邊從屏風後走出,金屬耳環晃動着閃着光,白日她穿的是職業套裝裙,現在換了一身高智感很濃的休閑裝,妝容和首飾都符合她氣質,每一樣都高級精緻恰到好處。
慕之舟與慕之和不同,慕之舟特别女王,她随姥爺從商,氣場精煉利落,在商場上是個出了名的冷美人,優質追求者數不勝數的她,最後竟自願嫁給了花名在外的一個浪蕩子,這是黎宿沒想明白的。
姥姥姥爺有時候都壓制不住這位姨母脾性,強悍狠厲得不行,姥爺最中意她這個女兒,畢竟是一手培養出來的鐵腕,繼承自己江山位置的人。
慕之舟跟黎宿簡單說了下學期黎也和官時棄會一同入學世德的事,讓黎宿這個當姐姐的多照看些,特别說明:“不準替他們收攤子,多大多爛的攤子都不許幫忙,讓他們學會自己處理。”
黎宿乖乖應:“姨母放心,我會看好弟弟妹妹的。”
慕之舟從桌上的鉑金包裡拿出兩個紅包給黎宿,一薄一厚,黎宿眼神疑惑,慕之舟說:“上面那封裡面是銀行卡,給你母親的。”
回隐園商務車裡,黎宿把裝有銀行卡的紅包轉交給前座是慕之和,慕之和接過,與黎知懷對了眼後,黎知懷就忽然問起了慕之和今天見到的那一幕,問了很多個問題,都是與詹長庭有關,黎宿一一如實回,黎知懷問到最後,讓黎宿把詹長庭送給她的禮物拆開。
詹長庭送黎宿的那支鋼筆是萬寶龍家的,珍珠母色,筆杆金屬質感非常高級,筆頭筆蓋圈口都有一圈細鑽,筆夾上也有一顆紫色鑽石,和她身上的大衣适配。
紫色……算是她喜歡的顔色。
黎知懷看是鋼筆,不是什麼暗示意味特别的禮物,皺着的眉微松,又問:“他為什麼送你鋼筆。”
“隻是答謝我之前幫他的忙。”
黎宿簡潔回,蓋上禮盒,将包裝紙複原折好,系上蝴蝶繩。
黎知懷開始長篇大論地提起有關早戀的事教育黎宿,重點提起:“别忘了以前的教訓,無分寸之事絕不能做,以後男生送的禮物最後也不要再收了。”
黎宿沉默地看了眼全程一聲不吭的慕之和,又怅然若失地轉看窗外,原本收到心儀禮物的好心情沉入谷底。
當晚回到家,黎知懷還同黎宿談了一件事情:“宿,我同你媽媽商量過了,再要個孩子,以後即便我們不在了,也好有個人陪你做伴,相互照顧幫扶。”
“好,知道了,我先上去了。”
黎宿提背包準備上樓,黎知懷卻視她的平靜态度為無視敷衍,對此不滿,擺出家長的威嚴架勢,厲聲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我沒有意見爸爸。”
黎宿去看在開放式西廚倒水的慕之和,那個區域燈光很暗,她背對着他們父母,不打算出面跟一起交談家事的意思,置若罔聞。
“那你這是什麼态度!”
黎知懷一聲怒喝,黎宿愣住,露出茫然錯愕的表情。
黎知懷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火氣特别大,剛剛在車上黎宿就有所察覺,原以為是因為她和詹長庭,現在想想,是從書房裡出來開始,黎知懷的臉色就不是很好看,從前他這個通情達理儒雅内斂的父親沒對黎宿發過一次脾氣,此次應該是在姥姥姥爺那裡提‘添丁’遭訓了,把氣都撒在她身上。
“爸爸覺得我應該有什麼态度?”黎宿頓了下,繼續說:“我對再有一個弟弟或妹妹這件事情毫無意見,我會幫忙照顧。”
父女相視。
面對父親的眼神沒有恐懼,沒有怯意,反而坦然自若,這是超乎黎知懷認知的,在他的認知裡,乖巧懂事體貼的孩子都應該是畏懼父親的。
“你是真的沒有意見嗎?我們給了你生命,你不感恩戴德,知恩圖報就罷了,每次跟你商量事你都給我們擺臉子,我看你就是被你姥姥他們寵壞了!永遠不懂如何滿足父女的期望!”
黎知懷說完這句話後,就帶着氣進電梯上樓了。
黎宿在原地靜默了半分鐘左右,提着書包的手微微緊了緊,西餐區裡的慕之和對父女的口角沒反應,黎宿幾步就到西廚喊:“媽媽。”
“怎麼了?”
慕之和若無其事地端着水杯回身,将水杯擱在台面,雙手放在水杯杯壁周遭,帶着淺笑柔美的臉上暗藏着一股說不出的深藏不露。
黎宿靜靜看着這樣一個跟她朝夕相處七年多的母親。
她忽然覺得自己看不透她。
但黎宿能清楚的感受到她這個母親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天真單純。母親她所追求的與大家不一樣,她喜歡的,在意的是小家生活。
解家宅裡的權與利于慕之和而言,是她幾滴眼淚就能得到的,根本不需要費勁一切去争奪搶掠。她多善于利用啊,利用丈夫女兒的憐愛,利用祖宅的長輩對她這個幺女幺妹的忽略與愧疚就能得到她想要的。
他們給她的是施舍沒錯,可也是真切不費吹灰之力得來的。
她現在的生活,不知是多少人都癡心妄想,她到底還有哪裡不滿足,總是把親生女兒拉出來置于火架上。
黎宿實在摸不清,慕之和心裡到底有沒有一個專屬位置是屬于她的。
有時候慕之和看起來很愛她,可有時候明眼就能看出慕之和一點都不愛她。
慕之和的所有表現,都在告訴黎宿,女兒隻是她和丈夫愛情結晶,一個不可缺的立體玩偶,心情好就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帶出去,心情不好或者用不上她的時候,就選擇性處理。
平日裡黎宿也隻是給慕之和提供陪伴和情緒價值的存在,慕之和根本不會真正考慮到她的感受。
黎宿不明白就這樣虛僞的母女情,為什麼會得到鄭輕墨的羨慕。
“沒什麼。”
這一秒,黎宿心裡微微泛起失望,與慕之和對視時,情緒隐藏得很好,她淡笑了下,用沒有波瀾的語調說:“媽媽你今天真漂亮。”
“媽媽的乖女兒今天也很漂亮。”慕之和回,笑眼溫情,可看着黎宿的眼眸裡沒有絲毫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