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讓警司問陸少尉,“皇家近衛師團裡每個人都像你們這麼強嗎?”
而陸少尉回答,“……我們隻是今年新入隊的預備役。”
黎曉就走在他們的身後,她為這個回答感到震動——原來像陸少尉這麼天資優越的同齡人,在帝都還有很多。
她偷偷看了成銘一眼,這一次成銘是真的毫無動搖。她想,也對,以成銘的性格,必定是在了解了一切的基礎之上,做出要報考第二軍事學院的決定。他有充分的心理準備。而她已報考了第二軍事學院,才驟然意識到她日後的競争對手們究竟強大到什麼地步。也難怪成銘會那麼生氣——他恐怕察覺到了她的天真無知,認定她是出于毫不負責的理由草率做出了影響一生的決定吧。
可是,她也是有自己的覺悟的。
讓警司又問道,“那麼,帝都今年入隊的預備役,都像你們這麼強嗎?”
陸少尉和他的同伴相視一笑,誠實的回答,“不。我想我們兩個應該格外強,我是以首席成績入隊的。”
他的語氣依舊謙遜平淡,就隻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而已。若不是他的同伴緊跟着他的話強調,“我是第七席,但論打……戰鬥資質,我比第二席強得多。”黎曉幾乎誤以為他隻是帝都預備役軍官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員。
讓警司點了點頭,令成銘和黎曉出列,“他們是今年嘉洛林區的第一名和第四名。”
這四個少年表情便各異的被推到了一起。
陸少尉主動向成銘搭話,“陸清源。”
出乎黎曉的預料,成銘居然平靜的回應了,“成銘。”
黎曉不知自己該不該去打斷少年們宿命般的相遇——她知道成銘必定早晚會遇到這麼一個、甚至一群人。他就像是意外落入鴨舍的天鵝,她則像一隻拼命追逐他身姿的鴨子。他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同類,她該為他感到高興的,可此刻她就隻有醜陋的焦躁。她為自己的弱小、為自己不是一隻天鵝而感到羞恥和不甘。
這時她聽到人歡快的笑語,“我叫安德烈。”她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忙看向那個笑眼彎彎的異族少年,回答,“……黎曉。”
“你穿的是你們的古裝嗎?真漂亮,不過你為什麼要把裙子綁在腿上——當然收腿的唐裙也很好看。”他彎着眼睛,自然熟絡。
“因為要打魔獸……”黎曉有些怔愣的回答,她猜測他說的唐裙應該是指襦裙,“這是褲裙,裙子是不分腿的。”
“嗯嗯,”他從善如流的點頭,“你的雲肩是不是落在旁的地方了?”
“……有些礙事,我沒有帶過來。”
他恍然大悟,伸手就要解扣子,“抱歉,我都沒有注意到……”
黎曉整個人都不好了,趕緊阻止他,“别……我不冷!”
“啊,”他立刻便了然了,“對,你那麼強。我居然會覺着你需要照顧,真是失禮了。”
這少年說話雖然尴尬,但黎曉不得不承認——很中聽,她身邊很少有人這麼懂得照顧别人的情緒。她不覺失笑,心想她真是過于敏感了。她便坦然承認,“不帶披肩脖子上确實冷飕飕的,不過打了這麼久,早就不冷了。你很喜歡唐人的衣服?”
“我更喜歡唐人姑娘。”他笑着,“外表柔弱美麗,内心強大獨立,實力深藏不露——你飛上去打觸|手的時候簡直太帥了,你是怎麼做到那麼漂亮的閃避的,你會功夫嗎? ”
“……我一直在練散打。”
“我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散打!”
黎曉想,她也從沒見過這麼樂于贊美别人的少年——如果她也像這少年一樣讨人喜歡就好了。
“我可以把我的教練介紹給你……”
她正說着,安德烈忽然指了指他的頭發,“你的頭花要掉下來了。”他才要告訴她準确位置,手腕忽的就被抓住的。
陸少尉握着安德烈的手腕,明明依舊溫和微笑着,但一看就知道他很想跟安德烈“談談”。
成銘則強硬又不着痕迹的擠到他們中間。兩人配合,幾乎立刻就把他們給分開了。
黎曉隐約察覺到氣氛不對。她不想自作多情,可成銘就走在她的身旁。他出現的時機令她不能不去想,他不會是介懷了吧。
月色之下少年身姿隽秀,冷輝勾勒出的面容線條幹淨得令人心悸。他并沒有說話,大概也不知該說什麼。然而他其實也什麼都不必說——他們已經太久沒有并肩而行了。
黎曉摸了摸頭發,想悄悄的把頭花摘下來。打了那麼久,早先胡亂盤起的頭發恐怕早就淩亂散落了,希望不要太難看了,她想——幹脆明天去剪掉好了。
她掩飾着摸了好一會兒也沒摸到。
這時成銘伸手過來,他身上冷冽的氣息襲近她的鼻端,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他要撫摸她的臉頰。
片刻後,他的手從她頭發上拿開。他們的目光交彙了,大概立刻便意識到自己舉止的暧昧和彼此可能有的誤讀,他們都有那麼一瞬的怔愣。而後成銘移開了目光,伸開手心。他的手心裡躺着一支殘破了的通草花。
黎曉拾起那支通草花,悄悄的湊到鼻端嗅着。
陸少尉恰在此時望過來,黎曉已來不及掩飾,臉上霎時便紅透了。
陸少尉似乎也感到局促,那局促令他不那麼親民的深紫色眼眸霎時變得柔和起來。但他似乎壓根就不懂得什麼叫做善意的回避,依舊毫不躲閃的微笑着凝視着她的眼睛,忽然就說,“我們交換通訊地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