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口蛇心,口腹蜜劍,虛僞至極!當初将我爹娘逼到絕境的是你們,如今誇耀他們夫妻情深的也是你們,你們該死,你們全都該死!”
“你冷靜點!”李裕看他身上魔氣入侵的迹象又有加重,“何平,你再這樣下去會被怨氣吞噬,你爹的怨魂已經要入魔了,他認不清你,如果被他吞噬,你會淪為一具行屍走肉,不止這裡,方圓百裡的村子都會被他毀掉的。”
“那又如何?”他冷笑,“死……他們都該死……”
“那阿靈呢?你不是要保護她嗎?她最愛的就是家裡的小弟了,她的父母,他的親人,你也要看着他們和這些人一起死嗎?還有周邊的村子的人,他們是無辜的,他們也曾容納你父親在那裡做過工,養活你們。”
何平似乎有所觸動,但也隻是一瞬,那怨靈見他抵抗,越發憤怒地想要往他身體裡鑽。他有些痛苦地捶打起自己的頭來。
是他的父親,父親的氣息,他想,殺了他們又怎樣呢?父親去鄰近的村莊時隻是因隐姓埋名,他們不知内裡,人性不能免俗,若叫他們得知,同樣會和何村的村民一樣,視他們為災星不祥。每一個人,都是潛在的劊子手,那一把把磨的锃亮的刀,或是在人前,或是在家裡,都暗暗地準備期待着,等到一個合适的時機,便趁亂砍上來。以道德倫理的名義宣洩空虛欲望……阿靈的父母又如何,若真的像她珍視他們那樣珍視女兒,又怎會将她嫁過去,讓她忍受那樣的痛苦?
李裕皺了皺眉,何平似乎并沒有太大觸動,而怨氣的進攻越發猛烈。宋璋忽而道,“你還想見阿靈嗎?這些人的确死有餘辜,可你欠阿靈的,就這樣不管了?”
“還有你父親,他的靈魂已經在湖底沉默了太久,怨氣啃食得幾乎消散殆盡,他為你們做了這麼多,在湖底痛苦了這麼多年,你應該希望他忘記這一切痛苦,開始新的生活。”
何平轉過身看向了她,“你想說什麼?”
“我可以幫你消散他們的怨氣,引渡他們找到回地府的路。他們在外遊蕩了太久,該回去投胎了。”
何平狐疑地看着她,似乎在懷疑她這話的真實性,這幾個人當初捉妖時便是半吊子,連幾個村民都打不過,還得靠他放水逃跑……
“你有什麼條件?”
“我要你的靈魂,村長用來鎮壓你們的鏡台尚有你父母二人的怨氣未除,唯有你之魂魄相融,才能讓它徹底無害,當然,也好讓你父親更順利地找到黃泉之路。”
何平冷笑,“緩兵之計,你想救他們。”
宋璋也淡淡笑了一聲,“我和這些人素不相識,沒必要。我隻為拿了我想要的東西早些離開這裡。”
她聳聳肩,拿出一把匕首遞給了他,“你想殺你的仇人,随意。”
當着她的面,他當真面不改色殺了了當年留下的幾人,李裕看着滿身是血的宋璋,也瞪大了眼睛,不躲不閃,眼都不眨一下的。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真的會淨化引渡之術?該不會是诓這人的吧,要是假的,别說這裡這些人了,他們也恐怕惹得一身腥。
何平收刀,幾乎殺紅了眼,嗜血的快感和欲望在體内叫嚣,他手指微微顫抖着,壓制住了他繼續下去的想法,扔下匕首,看向了宋璋。
隻見她雙手起勢,劃破手指,血絲從指尖流出化作一團熒光飛向了何平,它們将他全身圍了起來,撲騰着翅膀打着轉。
他周身先是感到一陣清寒,接着這些小蟲飛進了他體内,與那股黑氣沖鬥起來,漸漸,綠色的螢光将那黑氣吞吃,從他身體飛出來,吐出一口氣,便轉為金色的一團氣,變換着形狀,躍躍欲試,将要飛走。
宋璋眉心微皺,凝聚釋放了更多精血,連通着心髒源源不斷彙聚成更多更亮的螢火。它們将那金雲圍住,攔截下來,又過了一陣,那金雲漸漸穩定,幻化成人形。與此同時,阿靈身上的黑氣也盡數消除,與金雲融合在了一起,顯露出另一團粉色的雲朵。
他們共同朝着面色緊張眉目緊閉的何平飄去,圍着他轉了一圈,似有不舍。
宋璋再度變換了姿勢,默念退去,她冷眸看着它們,而後那團螢火才護送着它們沉入了地下。
良久,何平睜開了眼,雙目通紅。
“看到他們了吧。”宋璋一雙平淡的眼睛直視他們不帶任何波瀾,“我不騙你,也希望你信守承諾。”
何平點點頭,下一瞬,便見宋璋伸手起勢,将他魂魄提取出來,封進了鏡中。
在李裕目瞪口呆和魏無笙複雜的眼神中,她對他們招了招手,“現在可以走了?你禦劍,去京城,還要找下一塊碎……”
正說着話的女子慢慢閉上了眼睛,踉跄着,忽而倒了下來。
李裕及時扶住她,像是捧了一塊寶貝,他有些驚喜地看向魏無笙,“三郎,她的血能……”
魏無笙環視周圍,立刻用眼神止住了他,“結界封印已除,我收到了師父的密報,陛下似乎重病,已鎖宮三日,我們現下當速速回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