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晖一點點消失在天水接壤一線。
遊輪甲闆,泳池邊,宮硯端着枸杞茶,一邊慢慢抿,一邊從杯沿眯着眼睛瞄小魚崽。
魚崽跟怪叔叔蕭曆玩得牙不見眼,蕭曆會變一點魔術,最能逗小孩子開心。他向魚崽崽展示自己空無一物的手心,手掌一握,再張開時,一個海龜玩偶憑空出現在手心。
魚崽兩隻圓溜溜的瞳仁一跳:“嘎嘎嘎嘎嘎嘎!”
蕭曆把玩偶放到魚崽的手上,捏了捏小胖臉蛋:“叫叔叔。”
魚崽咧着嘴巴傻樂:“噓噓!”
宮硯:“噗。”
蕭曆:“……”
宮硯挑起一側眉峰,得意道:“魚崽會叫爸爸。”對魚崽夾起嗓子:“崽崽來,叫爸——爸——”
魚崽沉迷新玩具,啃啃小烏龜的殼子,揪揪四隻爪子,跟新朋友玩得太專注了,根本沒聽到爸爸講話。
宮硯:“……”
蕭曆很少見到宮硯吃癟:“哈哈哈哈哈……”
宮硯默默喝茶。雖然他是崽爸爸,但姿音回客艙之前特意把小崽托付給蕭曆照料,他不敢違背姿音的意思,直接去把小崽搶回來。
蕭曆笑道:“魚崽太可愛了,白白軟軟一個小團子,誰發明的呢?”賊眉鼠眼一笑,“你到底怎麼跟嫂子認識的?不會是你個老禽獸騙了嫂子吧……”
宮硯蹙眉,默了默,說姿音就是那晚宴會的人。
那次的晚宴宮硯濕了鞋,多少次握緊拳頭說不會放過罪魁禍首!他這麼一出口,雙方都知道是什麼意思。蕭曆眼眶瞠大,驚道:“……你是說,嫂子就是那天晚上在你房間的人……?”
宮硯的閉口不言顯然是默認,低沉道:“這一定不是他的主意,他是被人當槍使了。”兩手一攤:“你也看到了,他看起來這麼有禮貌。”
這點蕭曆舉雙手雙腳贊同。不僅是漂亮清純的長相,姿音眼神中透露着一種氣質,那種氣質甚至和他懷中的魚崽相似,天真,純淨,像是冬日裡萬裡無雲的藍天。這種人容易被哄騙,卻絕不會主動傷害别人,蕭曆在商圈裡混了這麼多年 ,如果連這點看人的本事都沒有,早被生吞了。
“嫂子也是受害者,你要好好對他啊。”蕭曆感歎,話鋒一轉,“所以……你們現在是什麼階段了?已經偷偷結婚了?見過父母了?”
宮硯輕咳一聲,“還沒那麼快,……也就是他暗戀我的階段。”
蕭曆眯細了眼睛望過來,宮硯義正嚴詞道:“我倒是沒什麼想法。”
目睹自己哥們恨不得一整天黏在姿音身上的蕭曆:裝,繼續裝。
宮硯這時露出煩惱的神情,講了魚崽掉進魚缸的意外,姿音在心裡動氣。“因為這件事,他這幾天才不讓我接觸魚崽。”宮硯說。
蕭曆摸了摸下巴:“嫂子不像是在跟你生氣的樣子啊,看你的眼神溫柔似水的。”宮硯十分滿意這個回答,嘴角弧度上升:“你也這麼認為嗎?其實我也覺得他已經消氣了,你不知道,前兩天……”
突然就滔滔不絕,絮絮叨叨起來。
蕭曆:?
聽了半小時哥嫂愛情的蕭曆:……
宮硯緩緩道:“你覺得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故意讓我吃醋,所以才讓你帶着小崽?”
蕭曆:“你的意思是,我成了你們吵架情趣中的一環?”沉重地一拍宮硯肩膀:“答應我,一下船就拐去醫院精神科,跟醫生說妄想症晚期,還有治療的可能嗎?”
*
光電像一發子彈,在黑沉的大海深處穿梭,極速中鱗片和水流高速摩擦,迸發出電離火花,仿佛黑夜中一抹粉藍色的流星。
柔韌腰腹擺動,帶起人魚魚尾在水中,似一段柔和的絲綢,優美而絲滑。
姿音用以人類難以企及的速度,到達了海底的家。鄰居和朋友們火速察覺出人魚擺尾不同尋常的水流波動,圍簇了上來,在姿音身邊親親蹭蹭。
姿音跟大家一一打了招呼,用手指在魚兒們的鱗片上輕輕摸一下,迷得小魚兒們暈頭轉向。
閃電第一時間到達現場,激動萬分,忍不住跳起了亂七八糟的舞蹈。姿音笑了笑,他帶了一個大包回來,從裡面掏出一個大陶罐來。
閃電一下愕住了,八條章魚足僵滞。
姿音輕笑,“這是送給你的。”他知道,閃電這種章魚,最喜歡容器一類的東西,特别是他帶來的這個陶罐,還有個蓋子呢!
“咕噜咕噜咕噜!!!”閃電小心翼翼地把陶罐接過去,八條爪輪流盤了一遍,而後迫不及待地将身體塞了進去。姿音幫他把蓋子蓋上。
姿音從包裡拿出一個大鉗子,張望一圈,向龐大的燈籠魚遊去。燈籠魚經常和崽崽玩,雖然面目猙獰,但十分友善,有時崽崽玩得瘋了,把頭頂的小燈籠搓得暗沉,燈籠魚也不生氣。
燈籠魚的魚鰓附近,插進一隻魚鈎。姿音曾經想幫它拔下來,但魚鈎鈎得很緊,深深陷進肉裡,又是腮部附近,任你再大力,投鼠忌器,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這是鉗子。”姿音摸摸燈籠魚的嘴巴,安撫地說,“不會太會疼,忍一下。”
姿音用鉗子夾住魚鈎環,兩手用力一按,惹出許多疼痛的鈎子裂成兩塊,姿音輕輕一捏就出來了。
燈籠魚自由地遊了一圈,像小狗一樣用腦袋頂了姿音手掌一下。
姿音笑了笑,把帶回來的人類鉗子,剪刀,粗粝磨腳石……但凡他覺得能用上的,全部放進貝殼箱裡。
見完朋友和鄰居,他本來想早點回船上去,以防露餡,可一擡頭,家門口居然排起了長隊!
這些深海的魚類們,或大或小,長相百态,有的身上纏着細密的漁網,有的鋒利罐頭切入身體,有的被垃圾袋纏住呼吸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