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青院之玉盒,其中藏着稀世珍寶,足以改變朝堂興衰。
兄長在世時,提筆驚鬼神,彈指論風雲。
那是怎樣的驚世絕倫?沈令儀思緒不免飄得很遠,想到多年前意氣風發的狀元郎,紅綢新花挂在身前,策馬遊街看盡京城之花。
可是最後的結局,不過是被輕飄飄地歎一句暴斃身亡,連屍骨靈牌都未有留存。
他生前的别院被大火焚燒殆盡,他留存于世的東西要一個一個被翻找出來毀滅。
沈令儀獨自撫摸着玉盒的紋路,她不知開啟的機關,也不知裡面究竟存放着什麼東西。可是兄長既然将玉盒托付給她,她便一定要遵守約定守護好它。
她愣神往事,徹夜未眠。
與此同時,青院最深處暗格的消息已經洩露了出去。
陸鴻晏翻來覆去地讀過手中的線報,揉了揉眉心的疲憊,囑咐道:“去約祁明朗,讓他打着我的名義定好孟春樓的廂房。”
辦事利落的魏朔這次卻有些糾結,猶豫再三提醒道:“三殿下要不換個掩人耳目的地方,要是沈二小姐知道了的話......”
孟春樓名字好聽,其實不過是狎-妓之處的雅稱。
陸鴻晏風流愛玩的名聲在外,是孟春樓有名的熟客。也因此經常被其他官員朝堂參奏,說他有辱皇室名聲。
可是陛下卻毫不在意,直接呵斥了參奏的官員們,偏寵之意顯而易見。
陸鴻晏也難得糾結了片刻,還是揮了揮手。
“就這樣去辦,令儀那裡仔細瞞着些便是。”
陸鴻晏心中矛盾叢生,孟春樓确實是最佳的掩護所,沈令儀也不過是賜婚牽制他勢力的一顆棋子罷了。
但他既不想讓她誤會,又有些想讓她知曉,好奇沈令儀會是作何反應。
她會嫌惡地蹙眉,還是雲淡風輕般毫不在意,亦或者是愁怨地垂着雙眸,泫然欲泣。
陸鴻晏低笑,自己怎麼會萌生這些念頭。
也罷,正好傍晚時要替她敷藥,順帶着打探下她的态度也好。
“派人裝扮成我的模樣赴約,一直在孟春樓待到我回府之時。”
陸鴻晏從木櫃裡挑挑揀揀,熟練地剁碎了一大把海藻,摻雜着各種雜七雜八的藥粉就開始研磨起來。
須臾,那研缽裡便出現了粘稠狀的固體,顔色與陸鴻晏膚色相近,又略微偏向透明。
他将此物塗抹在臉上,仔細雕刻形狀後,又耐心地上了一層細粉。
不出片刻,銅鏡中顯現出一位容貌氣度與陸鴻晏迥乎不同之人。
易容之術,陸鴻晏練得爐火純青。
他用特指的白布将自己的眼睛圍住,外人隻當他是瞎子,而他卻可以從内向外看清一切。
因而徐橋月見到他時,十分束手無策。
偏遠的郊外村莊多年來患者不少,可來來往往也就傷風感冒這幾種小病,按照醫書上抓幾貼藥便好了,不曾見過此等難疾。
“徐大夫,求您救救我的眼睛。”
陸鴻晏刻意粗着聲音,着急地朝徐橋月求助着。
他皮膚黝黑,身着一襲縫縫補補的麻布衣裳,裸-露出的地方多見傷疤,舉手投舉的氣質與整日下地勞作的農民無二。
徐橋月裝模作樣地把了脈,額頭着急的浸出一層細汗。
她仔細問過了傷勢的由來,最後轉身從藥筐底下翻出幾塊碎銀子,鄭重地交到陸鴻晏手中。
“抱歉,是我醫術不精。你且拿着這些銀兩往京城去,那裡名醫遍布,定能治愈你的眼疾。”
陸鴻晏隔着白紗盯着她的眼睛,趁着交接銀兩的時刻,另一隻暗藏在袖中的手用勁,捏爆了早先準備好的藥囊。
徐橋月無知無覺,吸入一股似青草般的氣味。
她正納悶着,陸鴻晏卻徑直與她對視,似乎能穿透白紗窺見她的内心。
徐橋月意識越來越混沌,回盯着那層白紗,朦朦胧胧地已經陷進去了。
陸鴻晏聲音帶着蠱惑,緩緩引誘:“你是誰?”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似乎很難回答,徐橋月神情痛苦萬分,緊密着眼眸,雙手不斷抓撓着自己的秀發。
陸鴻晏很是詫異,未曾想到最簡單的一個試探竟會引發這樣的效果。
“你是徐大夫,不對嗎?”
徐橋月好像終于從混亂中找到出路:“是......我是徐大夫......我是徐橋月......”
陸鴻晏聚精會神,想從她口中印證自己的線報。
“徐橋月,你可知青院在何處?”
徐橋月與他對視,眼神空洞,答案呼之欲出。
千鈞一發之際,醫館外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陸鴻晏暗罵了一句該死,便迅速掏出一枚小藥丸塞進她的嘴裡。自己則退回遠處,手中握着碎銀子,露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
裴文禮進門時便瞧見這一幕。
徐橋月将手中的碎銀兩送給一個瞎子,而那瞎子傻乎乎地笑着,十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