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置一詞,忽然踢翻了身旁的木桌,玉盤酒壺噼裡啪啦地碎了一地,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沈令儀皺眉,他在幹什麼?
“太子妃竟敢這樣對你!”
陸鴻晏高聲怒吼道,激動之下又移步踢翻了周圍幾個木桌。
未散去的衆人自覺緘口不言,整個宴廳鴉雀無聲。
“敢對你動手?不就是不給我陸鴻晏的面子?”陸鴻晏可謂怒發沖冠,“這簡直是不把我放在眼裡!明日我就去找太子妃,就算皇兄護着她也不行!”
沈令儀無語地和薛長沅對視。
也無人和他說話啊?他突然在激動什麼?
沈令儀恍然大悟,難怪傳聞中的三殿下暴躁易怒,難不成眼下是突然犯了疾?
被這麼多人盯着,她尴尬地無所适從,隻能安慰道:“三殿下息怒,臣女沒什麼大礙。”
“這算是沒有大礙?令儀,你不要這麼好心腸了。”
陸鴻晏生氣地跺腳,沈令儀的神經快要地動山搖。
“明日我就上奏父皇,讓他給我斷個公道!好好的除夕夜被太子妃攪亂了,其行可懲,其心可誅!”
沈令儀望着性情大變的陸鴻晏,五指收緊拽着他的衣袖,讓他别再說了。
狂躁的症狀不僅突如其來,還十分嚴重。
沈令儀還要出聲勸慰,陸鴻晏忽然推走她的輪椅。
“這宴會簡直毫無意思,令儀,我這就帶你離開。”
這情況容不得沈令儀拒絕,她隻來得及遞給薛長沅一個放心的眼神,就被義憤填膺的陸鴻晏飛速推走。
人群寂靜了好一陣兒,才重新竊竊私語起來。
沈令儀沉默着任由陸鴻晏将他推走,直到徹底确定無人跟上,她才着急地問道:“三殿下,請問您要帶我去哪裡?”
或許是懼怕,她連用語都帶上了敬稱。
“自然是帶你去上藥,再耽誤下去恐怕會留疤。”
陸鴻晏突然又恢複了風度翩翩的模樣,言談舉止矜貴溫柔,看得沈令儀震驚不已。
她緩緩開口:“剛才殿下為何如此動怒?”
“眼睜睜地看着我未來的王妃受辱,難道我還會忍氣吞聲?”陸鴻晏挑眉,輕笑一聲,“令儀未免把我的脾氣想的太好了。”
沈令儀就像從來沒有完全認識過他一樣,先前那些若有若無的,藏在喜鵲穿銅裡的绮思,頓時煙消雲散。
她的信任很淺,一旦對方有超出她預期的舉動,她便會立即重拾先前放下的所有戒備。
沈令儀心思敏感,并不是謠傳。
她低低地應了一聲算作回應,便再無下文。
陸鴻晏不習慣她這樣無言的樣子,哪怕是暫居宸王府客院的那段時間,沈令儀愛哭哭啼啼的示弱,也不會像這般許久都悶着不聲不響。
他沉思着,片刻後問道:“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沈令儀心知肚明所謂何事,面上卻一片訝然。
陸鴻晏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問不出什麼了,便懂事地住了嘴,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令儀悶着腦袋,緊緊抓着輪椅的扶手。
她也知道自己性子怪,若是陸鴻晏執着地再問幾遍,也許她就會說出來了。
出了宮門,陸鴻晏親自将她抱上馬車。
回程的途中,車廂裡也是寂然無聲。
沈令儀故意假寐,陸鴻晏就盯着她假寐。
目光灼灼,看得她心中暗罵了他千遍萬遍。
再次回到宸王府,落座的卻是陸鴻晏的寝房。
他的被窩也是鋪着上好的雲絲緞,和沈令儀睡的是完全相同的花紋和材質,讓她難免有些恍神。
徐大夫名義上是雲遊天下,可卻還逗留在宸王府沒有離開。
他給沈令儀把了脈,又仔細查看了右頰和脖頸上的傷勢,就下去自信落筆寫下藥方。
沈令儀掃了一眼,薛長沅口中的潤痕膏赫然在列。
她還在使着自己的小性子,就愛用沉默來宣示着自己的不悅。
陸鴻晏随着徐大夫離開,沈令儀本以為他會帶着潤痕膏回來,心中已經演練起了自己道歉來下台階的場景,可是許久都沒有再聽到開門的聲音。
她軟着腿腳下榻,扶着周圍的陳設向房門走去。
作為陸鴻晏的寝室,自然是完全體現了他的風格,裝潢擺件無一不奇,就連房梁之上都鑲嵌着明珠做裝飾。
沈令儀駐足在房門前。
一秒、兩秒、三秒......屋外依然鴉雀無聲,陸鴻晏好似已經徹底将她遺忘在這裡。
沈令儀咬着下唇,猛地推開了屋門。
擡眸卻見,陸鴻晏斜倚在門後,正笑吟吟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