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逗留半月,沈令儀将入群山的行囊收拾完畢,終于迎來離别的日期。
林祺然并不感到意外,雲淡風輕地同意了她的辭别:“酒鋪少了沈掌櫃這樣的算賬好手,指不定某日就要虧空轉手了。”
“林老闆财運長遠着呢。”
沈令儀笑笑,倏忽間想到隔三差五于屋前放置的糕點:“這些時日來也謝謝林老闆的馬蹄糕。”
林祺然聞言詫異,這些時日他并未造訪過月記糕點鋪,她為何忽然向他道謝?
然而不等詢問,卻聽沈令儀微微蹙眉念叨起來:“恰逢月底,我的工錢便抵消買糕點的銀錢吧。”
“隻是林老闆往後還是别買月記的東西了,他們家似乎更換了糕點師傅......”沈令儀無奈地攤攤手,低低地抱怨起來,“吃起來很是粘牙。”
能把馬蹄糕做得粘牙,想必這位糕點師傅也是人才。
林祺然忽然間想起何人,唇角滑起偷笑的弧度。
他不介意搶占前夫兄的功勳:“銀錢還是照常給,往後我多多留心些便是。”
沈令儀拗不過他,隻能将強塞的工錢揣好:“那便就此作别,沈躍再次感謝林老闆這些年的關照。”
“那你......還會回來嗎?”
“看緣分吧。”沈令儀瞧見徐橋月已經站在外面等候,明媚的陽光照得她發絲熠熠生輝。
“也許永遠回不來,也許明日便回來。”
林祺然摩挲着掌心,以打趣的話語掩飾着内心的難過:“說得玄妙,我一介粗鄙之人可聽不懂這些。”
“等你回來時,就算将我酒鋪喝空也無妨。”
沈令儀旋即朝他綻放真誠的笑顔,靈動的眸光裡藏着漫天星辰,燦爛得能将林祺然的心給融化。
他解下外袍輕輕披在沈令儀身上:“錦城四季如春,外邊可是乍雨乍晴的,你定要注意些保暖。”
沈令儀任由他将外袍的系帶栓好,其實内心也同樣不舍這位視同知己的伯樂。
林祺然從未嫌棄過她的腿瘸,如今亦沒有追問她将去往何處,甚至前些時日還貼心地幫她購置着物品。
沈令儀感念着知遇之恩,愣愣地望着他靠近時的長睫,身軀微微僵硬卻并未後退。
“我四處探訪終于明曉‘輪椅’是為何物,等你回來後工匠已經将其打造完成,用來代步再合适不過。”
“總而言之......祝你一路順風。”
沈令儀笑着點點頭,沐浴着陽光緩緩離開。
林祺然瞧着她的身影随着徐橋月消失于馬車裡,滿心充溢着難受與怅然。
“既然舍不得,為何不追随而去。”
嘲弄的嗤笑聲響在耳畔,林祺然轉眸便見陸鴻晏與他并肩而立,同樣遙遙眺望着遠去的馬車背影。
林祺然搖頭否道:“既然是沈躍所做的決定,我願意尊重她的選擇。”
“倘若是我,無論如何也要随之前往。”
陸鴻晏斬釘截鐵地說道,随即将一錠金元寶塞進林祺然手掌裡:“這些銀錢是買酒鋪外的馬匹所用,額外的算作林老闆照顧沈躍的感謝。”
林祺然着急地想還給他,卻見陸鴻晏動作快速利落地騎上駿馬,勒緊缰繩便随着沈令儀而去。
“下次見面,可别再喚我前夫兄。”
陸鴻晏揚聲叮囑的話語消散在清風裡,林祺然把玩着沉甸甸的金元寶,無奈地轉身歎氣。
馬車駛過錦城關口向周邊群山行徑,行至大路交界處車夫便将車輛停穩。
徐橋月将簡單輕便的行囊背好,領着沈令儀沿着小路進發。
這裡常年荒涼寂靜,萬般不适宜人群居住,徐橋月依照地圖熟練地避開危險地勢,天黑之前終于抵達沼澤處。
這裡便是尋覓到徐青軒破碎衣擺的地方,也是困擾住搜查隊伍難以前行的必經之路。
兩側高大的樹木将陽光剪切成細碎的斑駁,茂密的雜草使得很難辨别出沼澤外的落腳處。
徐橋月率先将石子随意抛向前方,須臾便有沼澤“咕噜”冒泡的聲音想起,聽得兩人心驚膽戰。
“沼澤範圍廣闊錯落,硬闖便毫無勝算可言。”
沈令儀端詳着黝黑濕潤的泥地,發覺窸窸窣窣的響動混雜在“咕噜”聲音裡。
“而且雜草叢裡極大可能掩藏有蛇類,倘若不被泥沼淹沒,也可能會被毒蛇咬傷殒命。”
“陸路不通,那旁路呢?”
徐橋月擡眸望向周遭橫生的樹枝,向上跳躍緊握住枝幹結實處。
然而脆弱的枝幹承受不住人的重量,未過幾時她就因枝幹斷裂摔倒在地。
沈令儀走近幫她拍拍灰塵:“枝幹承重的時間有限,前方路勢捉摸不清,倘若沒有借力之處,便将徹底落在沼澤地裡。”
此路,也是不通。
二人再度陷入沉思,沈令儀思量着撕裂在枝幹上的布料,兄長是以何種方法既借助旁路而又避免枝幹中途折斷的呢?
“把麻繩和鐵鈎給我。”
徐橋月忽然計上心頭,打開行囊翻翻找找後掏出所需之物,将麻繩牢牢纏死在鐵鈎上。
沈令儀配合着她的想法,将麻繩另一頭牢固地纏繞在周遭的樹幹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