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斂眉掏出鋒利的匕首作防備姿态:“有話好好說,又何必動手。”
“本想做件好事,是你們自個不領情。”毒姥怒目圓瞪,斜歪着嘴角裂開陰毒的弧度,“那便容許你們姐妹相聚吧。”
沈令儀蹙額還想再辯,不料毒姥倏然間從衣袖裡揮舞出一把紅色粉塵,辛辣的氣味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鼻腔。
陸鴻晏連連咳嗽着,腰間濕透的布料松垮,辛辣粉塵便見縫插針般沾染上去。
毒姥飒飒而立:“沾染毒粉者,三日必将暴斃。”
“你們若想謀取生路,原路返回避開山霧,方有一線生機。”
陸鴻晏緩和着呼吸,傷處似鹽敷過的痛感陣陣侵擾,他卻依舊堅持牢牢地護着沈令儀。
“果真如此嗎?”他嗅到熟悉的配料後心裡有數,微微發顫的手臂擡起,将指腹沾染的紅粉抿進唇裡。
陸鴻晏深眸劃過靈光:“花辣、生姜和茱萸。”
“另外輔之以梅酒調味,桂皮八香翻炒。”
他頗為挑釁地沖毒姥挑眉道:“我竟不知調味之料能有使人暴斃的效果。”
沈令儀聞言驚異難掩,模仿着将食指微微沾染的粉末伸進嘴裡,可舌尖隻能淺嘗出嗆人的辛辣味。
“你通廚藝?”毒姥震驚。
陸鴻晏不置可否:“你究竟意欲何為?”
毒姥面容浮現些許被戳穿的尴尬,色厲内荏地想要再吓唬吓唬兩人,遠處卻隐隐響起鹿鳴聲。
沈令儀側目眺望,高挑男子身穿素衣青衫緩緩靠近,側騎黃鹿,手執玉簡,溫潤俊朗的眉目略微蹙起。
毒姥微微詫異問道:“你怎麼出來了?”
男子不語,轉頭望向背負重疊的兩人。
他瞧見狼狽濕透的女子眸光凄凄,正淚流滿面地望着他,而背負她的男子腰間散發着濃厚的血腥味。
沈令儀反複端詳着徐青軒熟悉的面容,生怕是自己的幻覺作祟。
“兄長......你果然還活着......”
陸鴻晏聞言微愣:“敢問閣下可是徐公子?”
側騎黃鹿之人淡淡瞥了眼他們,眸光竟比死水更平靜無波,轉眸沖毒姥微微颔首示意:“時辰已到。”
毒姥神色凜然,慌慌張張地想要離去:“今日我就大發慈悲,你們沿着來路麻溜的滾回去罷!”
“兄長你别走!”沈令儀驚呼挽留。
眼見着徐青軒即将随黃鹿離去,陸鴻晏抓緊機會将袖裡鋼釘彈射而出,徑直地打向黃鹿後臀。
黃鹿吃痛受驚,呦呦鳴叫起來。
徐青軒青衫微動,親昵地擡手安撫着焦躁的黃鹿,冷冷清清的眸光旋即暗藏淩厲。
“你們是如何破解山霧的?”
“兄長當真不識得我嗎?”沈令儀神色迷茫而悲戚,“這周易八卦陣法,乃是你親自傳授于我。”
徐青軒摩挲着手中玉簡,沉思須臾後仍舊是清冷的模樣,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祇。
“胡言亂語。”他微微斂眉,聲音冰寒如雪。
“我看是某人神志不清罷。”陸鴻晏似笑非笑地嘲諷道,“你可還記得自己姓甚名誰?”
沈令儀捏着他的肩膀讓陸鴻晏閉嘴。
徐青軒并無愠怒之色,手掌溫柔地撫摸着黃鹿脖頸安慰,若有所思地望向淚流滿面的沈令儀。
“人不過天地茫茫之芥草,百年須臾無痕無迹,姓甚名誰又何足道?”
他淡淡地回應着陸鴻晏,旋即調轉黃鹿方向,背影随着毒姥漸漸消失。
沈令儀連連呼喚都挽留不住,正欲拍拍陸鴻晏肩膀前往追随,卻見四周再度憑空蔓延出水汽,白茫茫地遮擋住視線。
徐青軒撥動機關後,熟悉的聲音由遠傳來:“既然是我所授,想必再度破解也非難事。”
沈令儀怔愣住,臉頰因濕潤的霧氣再度凝結出水珠,擡眸天地間隻餘寂寥寥的蒼白。
陸鴻晏痛得難捱,手臂動作間顫抖得更明顯。
“暫且歇息片刻罷。”
他将沈令儀放于地面坐好,立即撕開徹底濕透的布料,辛粉混合冰水在腰腹處火-辣辣地肆虐,撕扯開淺淺結痂的傷疤。
沈令儀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滿心毫無破陣的心思,水珠沿着她的下颚滴落,分不清是山霧還是眼淚。
“莫要着急。”陸鴻晏不通機關八卦,隻能柔聲試圖安撫她,“徐青軒的機關總有陣眼,慢慢思索搜尋便是。”
說話時他艱難地将衣袍擰幹,複發的傷勢使得他渾身力氣散失掉,否則鐵釘砸向黃鹿時便不會是輕微碰撞那樣簡單。
夜幕降臨,待沈令儀從破陣挫敗裡回神時,陸鴻晏正抱膝與她并肩而坐,額頭深深埋在空隙裡。
“對不起,是我技藝不精。”她誠懇地道歉。
身側之人沉默無回應,沈令儀斂眸再度湊近,微微歎息道:“我已然竭力,可兄長機關玄妙确實非我能夠堪破的。”
陸鴻晏仍然冷漠埋頭。
沈令儀試探着用手拳敲打他的後背,陸鴻晏依舊宛若泥塑般死氣沉沉,她驚覺事态不妙。
她輕輕陸鴻晏的頭顱,卻見他的雙頰燒得绯紅,額頭更是滾燙非常。
低眸望見,腰腹傷勢在濕潤地水汽裡發炎潰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