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并不能夠消愁,隻是悄然麻痹着飲者的知覺,使人們陷入昏昏沉沉的夢境裡面。
沈令儀睡得并不安穩。
她醒來時額頭還在隐隐泛着疼痛,窗外依舊黑壓壓的尚未蘇醒,寂寥的深夜載着無邊孤寂。
沈令儀輕輕掙脫開陸鴻晏的懷抱,繞過滿屋盛開的绯月蘭,推開偏屋的木窗。
清涼的夜風吹散了些許酒意,也讓混沌的思緒得以喘氣。
即使是醉酒,沈令儀也能夠記得自己的所作所為。
記憶清晰之餘,她也有力氣去思考,維持着這段複雜關系所需要的究竟是什麼。
陸鴻晏坦言,他想要那個位置。
這是人之常情,這也是推心置腹的表現,她當然可以不遺餘力地,順從自己的内心去幫他。
沈令儀手指反複摩挲着粗糙的窗框,心底裡卻止不住地去設想,那陸鴻晏得到世間最尊貴的地位之後呢?
是封她做皇後,亦或者是對她封官進爵,這些都不是沈令儀真正想要的東西。
人生并非話本裡所杜撰的愛情故事,才子佳人順利成婚後的幸福,并不能夠永遠凝固。
陸鴻晏既然想要做皇帝,那沈令儀所追随的愛與自由,他便此生都無法真正給予。
誰也不要為誰舍棄什麼,誰也不要為誰刻意犧牲,沈令儀不願意使得自己将來後悔,也不願意陸鴻晏将來心生埋怨。
她冷靜着思考着所有事情,在屋内來回踱步着。
遠離窗框夜風的吹拂,酒勁上頭後的疼痛又開始隐隐作祟,沈令儀捂着額頭歎息。
待得她躺回熟悉的懷抱裡時,心底已有定數。
蘇醒的晨光無法輕易喚醒宿醉的人群,徹夜未眠的深閨怨婦卻能夠靜靜欣賞點點泛白的天色。
沈靜姝眼底青黑,招呼着起身梳洗打扮。
貼身宮女對此習以為常,利落地幫着沈靜姝收拾妥帖:“您可是照例要去送太子殿下上朝?”
“這是自然。”
沈靜姝望向銅鏡中自己,憔悴的臉色已經被粉黛所潤紅,遠遠瞧着容光煥發。
她咬牙切齒地喃喃:“本宮可是太子正妻......”
沈靜姝頤指氣使地将東宮事宜吩咐完畢,宮女們便按照規矩各司其職,她則踩着高鞋跟緩緩挪步至東宮紅門外。
不多時,太子身着朝服款款而來。
見到沈靜姝照例在此恭候,太子眼底浮現起幾分不耐,言語間卻給足她臉面:“太子妃賢惠,日日都來送孤上朝,卻也要當心照顧着自己的身子。”
“能為殿下做事,是臣妾的榮幸。”
沈靜姝留戀地望着太子的容顔,說話的腔調裡難免捎帶着幾分委屈姿态。
“每月初十是殿下與臣妾約定的時日,昨夜殿下因着事務繁忙爽約,臣妾更擔憂着殿下操勞過度。”
“無礙,孤心裡有數。”
太子渾身的煩躁與敷衍加重,轉頭快步登上馬車:“太子妃先回去歇息吧,孤要上朝議事了。”
沈靜姝默默告退,回程途中拳頭一直緊緊攥着。
她與太子這些年的情分愈發生疏,除卻每月初十固定的相見,其餘時刻太子幾乎不會召她侍寝。
即便如此,昨夜初十他還是爽約了。
翻湧的沮喪将沈靜姝層層包裹,夫君竟然連這為數不多的體面都不願意再給她。
沈靜姝咬牙切齒:“殿下昨夜召了誰侍寝?”
“應該是......是趙良娣。”宮女唯唯諾諾地回答。
好一個趙良娣啊,不過是飛上枝頭的麻雀,作威作福的當真以為自己能夠變成鳳凰呢?
沈靜姝聞言,内心之火燒得更加劇烈。
“殿下都已經上朝議事多時,趙良娣竟然還未起身恭送,當真是毫無規矩可言。”
“本宮這便要前去好好地教導她一番。”
沈靜姝氣勢洶洶地沖入内殿,床榻仰卧着的女子被這來者不善的氣勢所吵醒,纖細的手臂撩開床簾一角。
“還請太子妃見諒,殿下-體諒妾身昨夜勞累,特地囑咐過妾身不必起身伺候。”
那露出的一截藕臂上,星星點點的散落着紅痕,沈靜姝自然曉得那是何種痕迹。
更不論嬌滴滴的請罪聲,聽得沈靜姝快要噴火。
沈靜姝擡手屏退周遭侍從,邁步上前便将脆弱的床簾給撕爛掉。
撤去床簾的遮掩,衣衫不整的趙良娣披散着青絲,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如今也敢用這種語氣和本宮說話?”
沈靜姝氣急敗壞地指着她的面門,得到的回應卻依舊是趙良娣嬌滴滴的笑聲。
“若是多年前的妾身自然不配,可今非昔比,太子殿下說妾身該得到什麼,妾身就該得到什麼。”
“趙茉香,你當真以為本宮不敢動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