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镌這句話的語氣頗為霸道，配合着他倚着沙發背跷着二郎腿的動作，看起來不像是小組之間回答問題。

更像是香港電影裡的黑/幫老大對着小弟嚴刑逼供。

也是這頗為強硬的口氣，引得其他人都把目光投到她身上。

尤其是喬之淮同學。

看得明瑤心裡發虛。

其實剛才大家七嘴八舌地都說得差不多了，沒有留給她什麼發揮的空間。

一份稱得上優秀的建模，明瑤抱着電腦又仔細地看了一遍，覺得自己好像是在雞蛋裡挑骨頭，她實在挑不出來。

“其實挺好的。”

一聲嗤笑。

喬之淮失望的“啊”了一聲，無奈地撓了撓頭，對她的回答不太滿意，“小明妹妹，你就不能多說一點啊？就挺好的嗎？”

明瑤盯着電腦屏幕，絞盡腦汁地調動着腦細胞，終于擠出來點意見。

“底座的面積很合适，但是就是頭部的感覺不太對……”

此言一出，衆人一愣。

喬之淮立刻就蹿到她面前了：“哪裡感覺不對啊？”

“就是不太對……”

“還沒想好吧？”周钰笑了笑：“說得模棱兩可的，這可不行。”

“别這麼苛責。”

明瑤一愣。

“她隻是腦子不清楚。”許镌靠在沙發背上，不緊不慢地為她說話，“表述不清。”

明瑤：“……”

這話她怎麼聽着這麼耳熟呢？

許镌起身，冷不丁地，忽然走到她身前。

“頭部感覺不對？”

明瑤點點頭。

“看過四号的設計嗎？”

明瑤擡頭：“神舟四号？”

對着她的是一張帶着毫不掩飾的嘲諷表情的帥臉。

“神四的頭部是半球體。”

明瑤想起來了：“五号改進了一下，改成了——”

“圓柱。”

衆人再看向屏幕，發現喬之淮的建模的頭部，看起來是不太對勁，有點像圓柱，也有點不像，長度不對，看起來就有點别扭。

“下次開口之前先動動腦子。”

他離得太近，明瑤又被迫近距離地對上他的目光，長睫輕掃，黑眸如同一潭平靜的死水，毫無波瀾。

仿佛面前坐着的是個不值得生氣的傻子。

“沒那麼誇張。”江序南說：“畢竟她剛來，能看出來我們都沒發現的問題，已經很不錯了。”

明瑤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因為你們都沒動腦子。”

江序南被嗆了一句，讪讪地笑了笑，不再說話。

還是喬之淮記完了改進的細節，然後點明瑤介紹自己的部分。

和兩個學霸相比，她的建模無疑遜色了許多，迎來的當然是不少改進意見。

大家七嘴八舌地給她提了一些細節問題，她手不停地都記在手機備忘錄裡。

令她有點意外的是，許镌這個挑刺大王居然沒說多少，反而一直低着頭對着電腦，手下的動作一直不停，不知道在幹什麼。

“那個……許镌。”明瑤主動叫他，“你有什麼意見嗎？”

許镌擡頭，眼神漫不經心地停留在她身上片刻。

“有啊。”他嗓音依舊懶洋洋的，“我就不說了。”

明瑤：“？”

這簡直是故意吊她胃口。

“為什麼？”

他指了指她的身後。

其他的人視線都随着他修長手指指的方向看去。

一個挂鐘。

“時間不夠。”他的聲音平靜随和，“你問題太多，說不完。”

“……”

明瑤努力壓制住想過去用透明膠把他粘上的沖動，繼續整理記錄其他人的意見。

蔣一昂專門給她發了自己之前參加航模社做的類似模型時的筆記過去。

明瑤連忙道謝，最後歸納完之後，已經到了日落時分。

她關上電腦，看向其他人，都在低頭忙自己的事。

許镌的頭頂跟長了眼睛一樣，蓦地擡頭。

“回去寫作業？”

她開始回憶，宋時薇的桌子上好像是有管502來着。

“嗯。”

“那就回去吧。”

明瑤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包，連忙往門口走。

她真是多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走到門口，一聲不鹹不淡的聲音傳來，“回去改好。”

她回頭，看到那厮正在慢悠悠地撸貓。

“今晚交。”

關門的聲音略大。

喬之淮被吓了一愣，撓了撓頭，“老許，你是不是有點那個——”

許镌懶得擡頭：“說。”

“殘暴。”

“滾蛋。”

許镌催他：“貓條呢？”

“忘了。”喬之淮一拍腦袋：“驿站還沒關門，我趕緊去拿。”

說着就急匆匆跑出去了。

看喬之淮走了，江序南忽然開口，“這個組員是不是就是之淮招的？”

許镌沒搭理他。

“之淮說是劉老師推薦的。”周钰說，“說她比較擅長畫圖建模，就拉進來了。”

“是這樣吧，許镌？”

許镌“嗯”了一聲，沒擡頭。

“她的水平不适合留在咱們組。”江序南說，“拖大家後腿。”

“你建模的材料買完了？”

江序南一愣：“還沒，我不是故意拖進度啊，最近招新太忙……”

許镌面無表情地翻了個白眼。

“還好啦。”周钰打圓場，“畢竟她不是一班的人，不能用對我們的标準去要求她，而且計劃的進度也沒定這麼緊。”

蔣一昂小聲插了句嘴：“我可以多幫幫她的，其實她挺有潛力的。”

“其實這個小組作業沒那麼重要。”周钰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直低頭的許镌一眼，

“下個月的NUC才是重頭戲。”

“不重要就别做。”許镌皺眉，“劃水啊？”

被他一噎，周钰面上多少有點過不去。

她好歹也是航院的尖子，績點年級前十，自己就能當組長，沒必要來他的組混成績，她願意來着這個組是喬之淮死皮賴臉磨她，把她請來的。

雖然她不得不承認，她願意來許镌這組，心裡存了一點微妙的心思。

但來了個這個組後，發現他着實不是盞省油的燈，卷王隻會平等地折騰所有人。

那點微妙的缱绻心思，也被他折騰得所剩無幾。

雖然她知道，也許許镌一個眼神，她對他的好感也許又會沒有出息的春風吹又生。

她從不缺追求者，也不是沒見過世面。

有句話說得好，不在海市不知道錢少，不在華城不知道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