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對吧?”
“嗯,确實不算太笨。”
君辭讓道。
末了,他讓姜點微回自己的宜秋宮去,“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你生龍活虎地待在孤這處,教旁人見了,就不怕功虧一篑?”
姜點微本想說東宮都是他的人,她不怕走漏風聲,但轉念想到東宮後苑還有一群妃妾呢,雖說張良媛被禁足了,誰又能保證其他人不會被張貴妃收買呢?
于是,她趕緊提起裙擺,風風火火地離開了崇文殿。
吳朝恩笑道:“殿下,東宮有了姜良娣,可是熱鬧不少呢。”
君辭讓知道他的意思,隻是他并不想承認事實,便語氣涼涼地道:“照你的意思,她是什麼唱戲賣藝的伶人嗎?”
吳朝恩心底一陣激靈,連忙告罪,“殿下贖罪,是奴婢失言了。”
“下去。”
“喏。”
然而吳朝恩還未退出殿門,就有小黃門疾步而至。
他向君辭讓禀告道:“殿下,張貴妃宮裡的姚嬷嬷在外求見,道是奉命前來請姜良娣去景漱宮一叙。”
君辭讓才翻開話本接着先前的劇情看,不想還未看上一段就又被打斷,自然耐心告罄,“讓她滾。”
小黃門不解君辭讓為何會發脾氣,無助地小眼神望向吳朝恩。
吳朝恩示意他跟上自己。
兩人一同來到玄德門,那姚嬷嬷穿金戴銀,端着姿态,鼻孔朝天地立在原地,身後還跟了兩個模樣乖順的宮婢。
吳朝恩心有不屑,面上卻是和氣道:“勞煩嬷嬷回禀貴妃娘娘。”
“姜良娣因着受了些許驚吓,引發了舊疾,太子殿下為其請來太醫細細診治過,言道需得卧床休養數月,方能有所好轉。”
姚嬷嬷是宮裡的老人,對裝病逃避責罰的手段心裡門兒清,聞言下意識地便不相信吳朝恩的說辭。
“吳中人莫要與老身玩笑,貴妃娘娘等着呢,還是快快請姜良娣随我去罷。”
吳朝恩面不改色,隐約可見眸色深沉幾分,“嬷嬷莫非在疑心太子殿下?”
遑論張貴妃的宮人私下裡如何跋扈,對君辭讓嗤之以鼻,但明面的恭敬卻是得有,姚嬷嬷當即垂首道:“老身并無此意。”
“吳中人莫怪。”
吳朝恩冷哼一聲,“嬷嬷還是回去罷,仔細讓東宮的病氣沖撞了貴妃娘娘。”
“咱家可擔不起責。”
如此,姚嬷嬷便知自己今日休想從東宮帶走姜良娣。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老身告辭。”
待姚嬷嬷走遠,小黃門一臉崇拜地看着吳朝恩,“中人,您是不知,那老虔婆方才來時嚣張至極,張口就叫嚣着把姜良娣交出去。”
“小的們費了好大功夫才将她攔在門外。”
吳朝恩道:“以往東宮與後宮各處井水不犯河水,日後少不得會打些交道。”
“你們當差時需再三警醒,莫給外人可趁之機。”
小黃門立馬保證,“小的省得。”
吳朝恩瞧他還算機敏,是個可造之材,就吩咐道:“替姜良娣去鳳鸾宮跑一趟,就照我與姚嬷嬷說的那般,告知皇後,姜良娣需得在東宮将養數月。”
“請她免了姜良娣的請安。”
“喏。”
*
姚嬷嬷憋了一肚子氣,回到景漱宮見過張貴妃就道:“娘娘,老奴并未見到姜良娣,反倒是太子身邊的吳朝恩代為出面。”
“其盡是對娘娘,對景漱宮的無狀之言,更甚者那姜良娣欺負了公主不算,竟倒打一耙稱起病來。”
“當真可笑至極。”
張貴妃歪靠着貴妃榻,由兩個婢女服侍着,一人捶腿,一人喂水果,而朝陽公主則伏在一旁嘤嘤哭泣,間或咒罵姜點微和君梨兩人不得好死。
姚嬷嬷這番眼藥上下來,張貴妃還未有反應,朝陽公主先跳腳道:“放屁!”
“她打我的時候怎麼沒有半分病态?”
“眼下想推脫責任就裝腔作勢起來?本公主斷然不會叫她如意!”
“萱兒,你的禮儀教養呢?”
張貴妃揮手讓宮婢退下,而後冷眼看向朝陽公主,“我瞧那姜良娣說得也不錯,你如今的舉止确實愈發粗鄙。”
“母妃!”
朝陽公主跺腳不依,“太子和姜良娣堂而皇之地糊弄您,您難道要任由他們踩在您的頭上嗎?”
“您若是不為女兒做主,女兒便去找父皇說理去!”
她說着就提裙往外跑,張貴妃厲聲喝止道:“給我回來!”
“你以為你理虧在先,又有皇後為姜良娣作保,且十三還被東宮扣下,這諸多不利于你的局面,你的父皇便是有心偏袒你,但他當着能罔顧事實嗎?”
“最好的結果,不外乎你與姜良娣各打五十大闆。”
“那怎麼行!”
朝陽公主嚷道,“女兒的膝蓋都磕破了,背上不定也有淤青,姜良娣的心狠手辣可見一斑!”
“除非她以死謝罪,否則女兒着實不甘心!”
“放肆!”
張貴妃拍桌怒道,“你乃我大燕最尊貴的公主,整日裡卻言行不堪,教養有失,若傳出宮去,你要世人如何看你?”
“待來日你與驸馬成婚後,他又如何敢與你交心?”
朝陽公主聽得張貴妃提及驸馬,那個滿樓紅袖招的清隽探花郎,臉上露出幾分羞赧之色,旋即收斂些許氣焰,忿忿不語。
張貴妃收回目光,轉而看向姚嬷嬷,“你将吳朝恩與你所言,細細說來。”
“喏。”
姚嬷嬷對東宮,對吳朝恩皆有怨言,是以哪怕是重複對的話,也帶着主觀情感表達,簡直将東宮的目中無人渲染得淋漓盡緻。
最後,她還臆測道:“娘娘,太子明知姜良娣是皇後的人,卻費心幫她遮掩。”
“你說,他會不會與皇後結盟來對付您?”
張貴妃忖然不語,隻問:“明珠那處還未聯系上嗎?”
姚嬷嬷搖頭,“不曾。”
“您也知道東宮滴水不漏,而今咱們能得到的消息,皆是太子刻意漏出東宮的,便是良媛是否真的因冒犯了姜良娣而被禁足,都有待商榷。”
張貴妃的眸光淩厲,不自覺地捏緊掌心,“太子、實在是...”
“過于礙眼。”
姚嬷嬷提議道:“娘娘,不若請三皇子進宮?”
“他許是将太子看得更為真切。”
張貴妃颔首,“也好。”
“取信給三皇子,就說我替他選了兩個側妃,想進宮問問他的意思。”
姚嬷嬷領命而去。
朝陽公主兀自琢磨片刻,仍不依不饒道:“母妃,女兒從小到大,何曾像今日這般遭人欺辱?您就派人打上東宮去,又有何妨?”
張貴妃深吸一口氣,本不想再應付這個眼界狹窄的女兒,隻到底是親生的,她忍了又忍道:“姜良娣依仗的不過是太子與皇後的庇護,若是這兩座靠山一倒,她便與蝼蟻無異。”
“你又何必隻顧眼前的矛盾?”
朝陽公主又鬧起來,“你根本不懂!早先我被奶嬷嬷勸着都不打算與她計較了!她卻得寸進尺掌掴我!”
“當時許多人都在旁看着,經此一事,女兒都沒臉在京中貴女之中行走了!”
張貴妃被她吵得頭疼,高聲喚道:“來人!”
“送公主回她自己的寝殿!”
“哼!母妃的眼裡一向隻有三哥,從未在乎過我的死活!”
“我讨厭你!”
朝陽公主吼完,再甩開宮婢将要攙扶她的手,賭氣沖出了景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