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潔莉卡已經習慣自己這位同桌無自覺地親近,她第一次被葉清宇抱着胳膊撒嬌,是撒嬌嗎?比起撒嬌更像是被世界磋磨了哀嚎,反正就是抱着胳膊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什麼“論文和申論的共通之處就是都讓人想死”或者“你說ddl到底是誰發明的呢我要把他墳撅了”——
她當時被吓了一跳,當然,所有人被抱着說這種話都會被吓一跳,但她其實是被葉清宇沒來由的肢體接觸吓了一跳。安潔莉卡成長到現在,學到的一切有關于社交的知識與經驗中都沒有這個,她甚至有一瞬間在猜測韋恩家的小女兒的性向……
葉清宇:“冒昧了嗷,我們那兒不興早戀的,你還挺開明的?”雖然說着冒昧,但她的表情可沒有一絲被冒犯的情緒,反而更多是懶散的好奇與興味。
“我之前說不要獎勵他們,”安潔莉卡看到葉清宇因為一句話變得皺巴巴的表情樂了出來,“哈哈哈哈,我是說真的。他們喜歡被征服,你看那些看上去最強大的那群人,那其實也是一群最熱切于被征服的人。他們是如何對待比他們弱小的人,他們就是怎樣渴望着被這樣對待。你太單純了,你以前沒見過這樣的人嗎?”
葉清宇的表情一再變化,最後定格在了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皺巴上:“沒有,”她相當幹脆果斷地說,“我們那邊甚至有說法,就算是街頭小混混也不會惹青少年,因為少年人最容易熱血上頭,而他們也是所有年齡段中最沒輕沒重,做事不曾衡量的人。有時候我和我以前的同學發生争執,乃至于打架,”她其實已經在說自己上輩子發生的事了,這輩子她還沒有在同齡人中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正兒八經打過架,“隻是為了争一口氣,就算肉眼可見的輸了也不會認輸,而另一方就是沖着赢去的,所以除非老師介入,我們都不會停手。”
安潔莉卡睜大了眼睛,她原本以為這是她在給葉清宇長見識,但沒想到自己先長見識:“……為什麼?明明已經輸了不是嗎?”
“可能是因為……”葉清宇摸着下巴沉吟了兩秒,然後擡頭和她對視,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在死亡前的任何一個選擇都有讓我逆風翻盤的可能,這在我們意識中是一種共識。無論是暫時赢了的人還是此刻不願認輸的人,都知道這一條鐵律,所以赢了的人試圖擴大戰果從而取得完全勝利,輸了的人從心底不願認輸,時刻等待時機再度翻盤。”
安潔莉卡看了看正趴在自己包裡翻來翻去滿眼好奇的葉清宇,又想起了之前她說出上面那番話時堅毅中帶點殺氣的表情,然後她又看了看葉毛毛非常自然地伸進自己衣兜裡的手:“……你到底在找什麼?”
她都懶得阻止葉毛毛的動作了,或者說,看葉毛毛伸一次手拿一個東西出來琢磨一下,再伸手掏東西出來,這個過程竟然還挺解壓的。安潔莉卡深沉地想:這怎麼不算養了個寵物呢?而且還是互動性一等一強的那種。
葉毛毛:“你口袋裡為什麼會有半塊巧克力?”
安潔本來已經開始拿出書本寫東西了,聞言緩緩轉頭凝視她:“是啊,為什麼呢?這是誰吃了半塊剩下來還不準我扔的呢?”
葉毛毛像是被施展了記憶恢複術一樣眼神清澈,不敢跟她對視,試圖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把東西塞嘴裡——未果,因為安潔發出尖銳的爆鳴一邊“吐出來!不能吃了!扔掉”一邊把它奪走了。
葉毛毛:“咕噜噜噜噜……”
這雞飛狗跳的上午讓杜凱躲了過去,他下午才來,他一來葉清宇就扒拉他椅子背:“你上午幹嘛去了?”
“是啊……你幹嘛去了……”安潔幽怨地聲音也跟着響起來。
杜凱都服了:“你們兩個女鬼能不能饒過我,就哪怕半天呢?”
葉清宇納悶:“我上午也沒給你打電話啊,你上午見鬼了?”她以為杜凱說的是上半天。
杜凱:“……我真是見鬼了。”當初就不該招惹她的,有你做朋友是我的福氣。
“快,”葉清宇雖然覺得他有點兒莫名其妙,但她向來很能包容她的朋友們,她現在最在乎的是另一件事,“快把我的垃圾食品速速呈上來罷!”是的,假如杜凱逃學出去了,他一定逃不脫帶零食回來的宿命——這是每一個能出校門的人的宿命!
杜凱從包裡拿出來她要的零食,然後吐槽:“你們不能自己買嗎?雖然我也很想掙這份跑腿費,但它就在學校附近。”
兩個富家女對視一眼,然後齊齊轉過頭看向他,超誠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