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傍晚。蔡春禾坐在自家客廳的畫架前,正在專注作畫。
屋子裡很熱,但他舍不得開空調。家裡隻有自己,他索性半裸身體,隻穿一條平角内褲。汗水自面頰一滴滴地滑落,砸在他光裸的大腿上,身下已經彙聚了幾灘小水窪。
蔡春禾時不時歪一下頭,擡起胳膊擦去額上的汗水。盡管屋裡很熱,但他仿佛感覺不到似的,全身心沉浸在作畫裡,那種感覺,仿佛又回到了當年藝考集訓時。
他本以為自己放下畫筆這麼久,那種感覺再也回不來了。然而,繪畫早已融入到他的骨血之中,隻需要一個小小的開關,那種熟悉且澎湃的激情又會迅速彙攏,甚至因為時間的沉澱,他更加能靜下心來,沉浸其中,享受繪畫帶給自己的快感。
地上已經堆放着幾疊畫紙,上面有人物、有建築也有風景。
夜晚的長江、被夕陽暈染成橘金色的老舊民宅、清晨匆匆外出的路人……這一切與生活有關的瑣碎,都被蔡春禾以一種永恒的方式,栩栩如生地定格在紙上。
這幅畫終于畫完,蔡春禾将畫筆一丢,往後一倒,整個人仰躺在沙發上。
“啊啊啊!終于畫完了——”
蔡春禾一邊在沙發上滾來滾去,一邊盤算自己今天的成果。
從早上到現在,三十張速寫,三張素描以及一張水彩,晚上再看兩個小時編劇書。他有點小自豪,覺得自己收獲頗豐,已經是個大佬了。一整天沒怎麼吃東西,饑腸辘辘的蔡春禾打算外出覓食,正當他穿褲子的時候,房門被用力敲響了。
“寶寶……寶寶!快給我開門。”
蔡春禾一愣……馮鈞?!前夫哥怎麼又來了!
蔡春禾湊近貓眼,馮鈞歪歪斜斜地站在門外,面色绯紅,眼神迷離,似乎喝了很多酒。見房門不開,他就一直在外面不停地敲門,大喊道。
“寶寶!蔡春禾——是我啊,我是你老公!快給我開門……”
不少鄰居被吵到,紛紛探出頭來看熱鬧,竊竊私語着。
蔡春禾丢不起這個臉,急忙打開門,醉醺醺的馮鈞直接撞進來,順手把門摔上。馮鈞更加落魄了,胡子拉碴的,渾身酒氣,歪歪扭扭地靠在入戶門上,癡癡地看着蔡春禾傻笑。
蔡春禾皺眉道:“你怎麼喝這麼多?”
馮鈞呻吟道:“寶寶、寶寶……”
馮鈞蹒跚着走過來,摔倒在沙發上,用異樣的眼神看着蔡春禾。
蔡春禾低頭一看,發覺自己此刻隻穿一條内褲,臉一紅,急忙扯過外套披在身上。
馮鈞歎了口氣,轉過臉去,好在不再大吵大叫了。
蔡春禾站在他對面,皺眉看過去……馮鈞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蔡春禾的聖母心又泛濫了,實在見不得初戀變成如今這幅鬼樣子。在他心目中,馮鈞應該是英俊的、清高的、意氣風發的,而不是眼前這個滿口胡話的醉鬼。
蔡春禾猶豫着開口道:“馮鈞,你怎麼了?”
馮鈞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道什麼意思。
蔡春禾歎氣道:“你坐,我去給你倒杯蜂蜜水。”
馮鈞哀求道:“我不喝,寶寶……求你了,陪我說說話。”
蔡春禾沒有坐下,卻也沒有離開。馮鈞沉默許久,沙啞地開口道。
“我在單位裡混不下去了,我是同性戀,還是個離過婚的同性戀……他們都看不起我。領導給我冷闆凳坐,同事們也在暗中排擠我,寶寶……我、我真的很痛苦……”
“你接下來怎麼打算的?”
馮鈞搖了搖頭,滿臉茫然。
蔡春禾建議道:“不然,你直接辭職算了?回老家,在那邊重新考個公務員。”
馮鈞大聲道:“我從大城市再回到鄉下?我丢不起那個人!”
“人總要先想辦法活下去。”頓了頓,蔡春禾又說道:“你父母不是反對我們結婚麼,我們已經離婚且過去這麼久,或許他們已經釋懷,能接受你了,你需要家人的陪伴與支持。”
馮鈞低下頭來,咬緊嘴唇,眼神十分掙紮。
蔡春禾繼續說道:“還有,馮鈞,你别再玩了,找個合适的人好好過日子……”
話音剛落,馮鈞刷的一下擡起頭來,紅着眼睛,激動道。
“沒有了,再沒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寶寶,我還愛你,我忘不了你!”
蔡春禾被對方那瘋狂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說道。
“馮鈞,你冷靜點!我們已經離婚了,沒有可能了……”
馮鈞站起身,雙手緊握成拳,咬緊牙關,字幾乎是從牙縫裡一個個蹦出來的,說道。
“寶寶,我們可以的,還可以的……寶寶,你再給我個機會,我們再試試。我保證,我再也不會犯錯,我一心一意對你好,什麼都聽你的,讓我補償你,好不好?給我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