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真走在路上。呼吸裡的空氣是清新的，但周圍明顯有各種腐爛破敗的植物，這些氣味也後知後覺被她感受到。

停下來的時候，耳邊總能聽到更為尖銳的風聲。

她站在原地，視線裡能看到的東西總在變化。先是停在公園裡的大象鼻子滑滑梯，她還能看到柔軟褐枯落葉掉落在任何地方。滑滑梯盡頭的樹木已經枯萎。再不然就是飄在河上的鴨子船，頂是黃色的和鴨子的顔色一樣。岸邊有疊着三塊不規整的石頭，掉下去還能看到河水的漣漪。

她低頭看着自己，一雙黑鞋的皮靴上帶着劃痕，那是剛開始出現大的，鞋子的周圍帶着灰黃泥，再是黑色的運動褲和運動衣。

畫面是失真的，她仰頭望去，陽光明媚隻是一種意象，她看不到那種光線從稠密枝葉縫隙落下的溫度。

高飽和度下模糊的濾鏡裡，她姜真看到的一切熟悉又陌生，溫馨卻在靜止中透露出詭異，想要依靠又害怕被困住。

她微微眯起的眼睛，試圖再仔細觀察一番，有什麼從眼前掉落，飄飄墜空，是兩張長方形的卡片。

這就收集好了？

姜真雙手不受控制往前伸，她蹲下來，伸手去撿兩張卡片，指尖傳來碰觸到硬紙殼一般觸感，随後肘臂回收，卡片消散後出現在她手腕帶的電子觸屏表裡。

下一刻，她的腳底實物感消失，有無盡的石頭掉進虛空的墜落聲。她感受到無窮的墜落感，恐懼，害怕，窒息，心跳劇烈砰砰跳着，她恐懼的左右張望，試圖在哪裡抓住什麼整個人瘋狂掙紮！

“你該醒了。”

有聲音在耳邊，姜真猛然睜開眼睛。

一個看起來異常科幻的醫療床上，躺在床上的清瘦女生猛然半起身體，眼睛都還沒有完全睜開，她猛然大口呼吸，臉色因為恐懼而變得蒼白，眉頭緊皺。她的手緊緊抓着床，整個人感受着有物品承接的踏實感，手是顫抖的，像是什麼恐懼之後竟然對生存有點感激。

她的動作太過突然，半起身頭就磕到半封閉的玻璃倉發出“砰”地一聲，伴着疼的呓語，站在她附近的醫生拿着文件袋忍不住搖頭。

醫療床倉周圍的人都在努力記錄着數據，還有人透過玻璃倉看着她，似乎是對她收集到的夢核并不滿意。

現在這個世界已經被衆多的機械生物取代，人類已經沒有了純粹的生活機會，提取到有用的阈值空間，才能組建起一個“核”的世界。

人類應該被放在這樣的空間裡生存。

但是姜真作為這群機械生物選出來的家夥，她對夢核的收集方向有點不太對，别人是大範圍收集，隻有她總是喜歡點對點收集，那種空間就很小，人類沒有辦法完全居住。

這樣沒有生存價值，隻有美學意義的核收集方式不是機械生物需要的。但機械生物無意殺害人類，祂們一直在努力為人類提供新的生存空間。

這群醫療機械生物的負責人依舊皺眉，祂走過來透過眼鏡盯着這個很快就醒來的人類，忍不住好奇地問：“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快醒來？”

姜真額頭起了片細密冷汗，黑色的眸子裡還有掉落帶來的恐懼，她看了看周圍的機械生物，冷冰冰的軀體，沒有肌膚的機械身體，她恨死了這群總是要命令她收集必要性夢核的家夥，連夢都不讓人類自己做主。

她用力咽了咽口水，盡量速度快些緩和情緒，她的恐懼依然存在，但但很快明白發生什麼，努力找借口：“我……害怕，夢裡那種陌生熟悉的感覺令我恐懼，我隻要意識到是假的，那些東西就會消失，我就會掉進懸崖一樣的地方。”

她的眼眸裡全是淚水，看起來是真的害怕。

數據監測也顯示她的情緒。

機械生物點點頭，記錄下來這個狀态。

但這樣的實驗不能停下來，還需要繼續執行，她的臉色蒼白，看起來似乎還有恐懼的色彩在。機械生物見狀，搖擺着機械臂取來食物給她，見狀，姜真隻能道：“謝謝你。”然後乖乖吃下食物。

“ 單一人類的夢境似乎是不管用的，或者需要些其他的幫助。”

“ 什麼幫助，生成新的世界讓她們進去？營造出來真實感？”

“ 對，說不定會有什麼新的驚喜，夢核隻是一種，我相信人類自己能尋找到些不同的東西。”

“ 相信？埃維達，你也會了人類的思維？”

“ 我沒有。”

機械生物逐漸遠去，姜直側身躺回去，壓着喘息回憶，她手從枕頭下拿出來，下意識摸看了看電子手表，又環顧打量周圍，最後皺眉看着這次收集的夢核。

兩張圖片，一張河上鴨子船，一張公園象鼻滑滑梯。這是她覺得有效地部分，但機械生物并不需要。

難道祂們會用什麼新的方法對付她嗎？

……

這個世界變了，人類成為了珍稀物種。

機械生物成為這個世界的代言人，祂們沒有情緒，沒有夢，沒有人文，祂們想要借助人類獲得這些用于研究，更希望有一個核，core的世界給人類生存。

有種讓人類自己當ai，給自己訓練出來一個ai世界生存的概念。

她作為夢核收集員，總是跟别人不同。别人能收集長時間的夢核，可以概括為視頻格式一般，長效性的存在。而她更偏于美學收集，她能找到的都是圖片式的存在，短效性的，美，還能激發其他機械生物尋找核的主動性，但可惜人類在其中生存不了。

有的時候，姜真都希望自己死了算了，人死了就不會做夢。她也不需要在強迫自己回憶起過去的東西，雖然她自認精神狀态良好，但她的習慣不适合機械生物研究。

姜真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存在，甚至猜測如果一直這樣，機械生物是不是就會主動把她殺掉、她也能無聲無息地真的離開這個世界，她擡眼望向窗外，又心想：這個世界沒什麼可留戀的，一切能看見的東西也都是人類創造的，機械生物的存在讓很多自然，人文，曆史等東西都消失不見。她是不知道怎麼沒有的，她一直被關在這裡，窗戶外能看的就是半個機械冷調的景色配上幼兒園夢核，那是她為這個世界做的貢獻，一副能看的怪異的畫，提醒人類就算進入core世界也是忘不掉機械生物存在。

“叮——”

許久後，她又睡着了。

但這次，她聽見鈴聲響起。

又是夢嗎？

姜真坐起來，眼裡看到是講台上的老師關掉投影儀并說：“下課。”

周圍有人，很多人，她很久沒有看到這麼多人了。還不等她有什麼反應，周圍的人連忙起身，教室内頓時響起各種交談聲絡繹不絕，看過去許多人在走路，各自離開教室。姜真慢吞吞起身，她拿起手指，放在嘴巴裡咬了一口，是人類的疼痛感，尖銳的，敏感的疼痛。這不是夢境，疼痛是人類區分夢境和現實的妙招。

她起身走出去，她看着自己的衣服是普通的連衣裙，手上還帶着熟悉的電子手表，看起來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但她走出去，似乎沒人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東西。

她緩慢的走出去，很久沒有看到這麼多人了，秋末黃昏，氣溫微涼，她感受着手上的風的冷意，還有餘晖落在她臉上，蒼白的肌膚也染上橙黃色的光暈，影子在地上長長斜斜的。

“ 诶，姜真？你去哪？”

姜真往前走的時候，無意間側臉向後瞥去一眼，她聽到有人叫她，她不敢看過去，生怕對視後一片虛無。然後對方走上來，直接抱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宿舍走去。

………

“ 你最近上課做實驗是不是做傻了？怎麼感覺你呆呆的。”

錢笑雁不是很理解心理學的學生到底在學什麼，總是有幾日看起來神神叨叨，要不然就是奇怪的很。所以讀心理學的姜真在她看來就是個奇奇怪怪家夥。心理學一般是專業内的學生住在一起，但也有例外的。和姜真一樣，

錢笑雁這個數學專業的學生也是她所屬專業裡多出來的人，就被分到同樣多出來的姜真當室友，目前就兩人住在一起。

錢笑雁是短發，她雖然是數學專業，但總是會說些神奇的東西。比如其實人身體裡還有一個存在，比靈魂更高級，叫“核”。它能行走在高緯度的世界，隻是短暫被困在肉。體。裡面。人隻是地球上的一種角色，等角色走到盡頭，你就會回歸到原本的地方。

姜真聽她這樣說的時候，忍不住皺眉。她不是想反駁錢笑雁，而是想到了自己之前的記憶，那些機械生物是否真的存在？或者機械生物的存在也隻是她的夢？現在這一刻是現實，還是機械生物的存在是現實。她又是什麼存在？錢笑雁覺得神奇，今天姜真竟然不反駁她了，皺眉的樣子似乎真的在思考真假，錢笑雁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并拍了拍她說，“我開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