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禦前侍衛身體一震,但很快又咬牙道:“陛下,軍情緊急!事關淮王!”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瞬間刺入了蕭臨川的神經。
他的身體僵住了,抱着白芷的手微微顫抖,目光複雜地盯着懷中奄奄一息的女子。
一手是家國,一手是紅顔,二者在他心中瘋狂拉扯。
白芷,是他此生唯一的執念,他還未好好待她,如何能放下她不管,讓她死在這冷冰冰的後宮?
“陛下。”
顧矜的聲音在這時響起,打破了沉寂。
她站在蕭臨川身後,臉色煞白,語氣卻平靜而堅定,“軍情要緊,這裡交給臣妾。”
蕭臨川猛地回頭,血紅的眼睛直直盯着顧矜。他看見她站在那裡,身形單薄,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眼神卻透着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
明明是那樣虛弱的一個人,卻像一座無法撼動的山,穩穩地立在那裡。
她是妖女!
阿芷說過,她是披着人皮的狐精!
她是這個宮中最危險的人,帶着無法捉摸的目的,潛伏在他的身邊。
阿芷死谏,都是因為她!
蕭臨川的喉頭萦繞着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可就在顧矜的目光與他對上的那一瞬間,那些怒火卻被莫名擊碎。
他愣住了,心底竟升騰起一種莫名的信任,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記憶深處隐隐作響。
他分不清這種信任來自何方——或許是因為她的冷靜,或許是因為她的鎮定,又或許是因為她那雙眼睛裡似乎藏着無數他看不透的秘密。
甚至,他隐隐覺得,好像很久以前,他們就曾并肩對抗過許多風雨,像是命運的齒輪早已将他們綁在了一起。
“好。”
蕭臨川的聲音從喉中擠出,低啞而沉重。
他緩緩低頭,将白芷輕輕放在榻上,目光深深地看了白芷一眼,眼中滿是痛楚與不舍,随後又擡頭看向顧矜。
既有警惕,又有信任,甚至還有一絲不為人知的希冀。
“相信令妃不會讓朕失望。”
他說完這句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轉身往殿外走去。
侍衛連忙跟上,殿門口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鐘粹宮内重新歸于寂靜。
顧矜回過頭看向白芷,面如金紙的她和記憶中宮門口那個清絕脫俗的女子重合在一起。
她是遊戲裡天命欽定的氣運之女,是蜷縮在帝王掌心飲露而生的小白兔,是攀附着明黃衣擺才能綻放的菟絲花。
是自己一出頭永遠都要攔住自己,怯怯說“妹妹三思”的塑料姐妹;是滿心傾慕帝王從不會吃醋嫉妒的戀愛腦。
是不知人間疾苦的符号,是泥塑的菩薩。
唯獨不該是現在這樣。
決絕而慘烈。
用自己的血肉,傾覆既定的命軌,對抗命運的安排。
從什麼時候開始?
關于白芷的記憶在顧矜腦中串聯在一起。
她想起那時她受了失去至親的刺激,故意邀寵。
她懷着承稷,阿芷總是來看顧自己,看向自己的目光裡都是溫柔,卻每每對自己欲言又止。
而她隻是當白芷是個聖母心發作的NPC。
甚至連虛與委蛇的敷衍都沒有。
阿芷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這深宮内,許多人都不過是戲子,一颦一笑,都是為了滿足那些“玩家”的窺探欲和八卦心。
阿芷的世界早就壞掉了。
可她擔心顧矜也是這個遊戲中的牽線木偶,她愛自己的“姐妹”,她甯可自己背負所有,也不願打破自己虛假的幸福。
可自己呢?
“你問我為什麼相信她?”
“她是程序設定的白蓮花呀,代碼怎麼會騙人呢?”
利用她的純善,欺騙,隐瞞。
有用時敷衍,無用時棄若敝履。
可有過一絲真心?
“白芷,你不能死。”
顧矜低聲說道,聲音裡帶着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她伸出手,輕輕握住白芷冰冷的手指,指尖的寒意刺得她心頭一陣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