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顆仍在律動的心髒,正不斷收縮舒張。差不多拳頭大小,被賀威拿在手中剛剛好。
器官呈暗紅色,表面的血管縱橫交錯,肌肉紋理清晰可見,沾滿了未幹的血液。
滴答,滴答……
血液一點點落在地闆上。
顧寥江往後退了一步,腳下一個踉跄,整個人跌坐在地。他雙眼圓睜,瞳孔因極度的震驚而收縮。方才臉上的羞澀瞬間褪去,變得像白紙一樣蒼白。
“寶寶?”賀威上前,想要去扶起他。但他一隻手捏着自己的心髒,另一隻手想要拉起顧寥江的姿勢十分怪異。
“等等,”顧寥江捂住胸口,艱難地喘着氣,“賀威你、你先别過來。”
一顆血迹斑斑的心髒陡然映入眼簾,無疑是對視覺的劇烈沖擊。那股濃烈的血腥氣息漂浮在空氣中,又瘋狂刺激顧寥江的嗅覺,讓他的胃部跟随着起起伏伏。
顧寥江本來就見不得血腥場面,這下更犯惡心了。
“好。”賀威真的不動了,擔憂地望着他。
“你以前沒有告訴我,你的心髒可以挖出來呀……還能、塞回去嗎?”
“可以。寶寶不想要了嗎?”
顧寥江連忙搖頭:“塞回去。”
“好的,寶寶。”
“賀威你不,嘔——”話未說完,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從胃裡翻湧而上,顧寥江臉色煞白,飛奔去了衛生間。
顧寥江扒着馬桶開始嘔吐。他感覺自己的喉嚨着了火,一把烈焰燒到胃部,所有内髒跟着抽搐起來。
不一會兒,整個馬桶裡都是暗黃色的酸水。
吐得好累……
顧寥江擡起頭呼吸新鮮空氣,看見賀威站在門邊。少年的右手滿是黏膩的血液,順着指甲落在光滑的地闆上。左手拿着一杯溫水,似乎想給他漱口。
光顧着吐了,還沒和賀威解釋。可别有什麼誤會。
“不要多想,我、我不是嫌棄你……嘔嘔嘔嘔……我隻是見不得……嘔……賀威你别皺着眉頭啊,和你沒關系,我永遠不會嫌棄你的……嘔嘔嘔嘔嘔嘔——”
顧寥江邊說邊嘔,幾乎把生理的眼淚逼出來。
賀威問:“我現在可以過來了嗎?”
“嗯……”
賀威騰出幹淨的左手,輕輕拍打他的背部,另一邊遞上水杯,“寶寶,喝水。”他的竹馬雖然記性差,但在體貼這方面一向是滿分。
顧寥江漱漱口,确定沒有東西可吐了。他虛脫地靠在賀威懷中,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
“……對不起,我好像吓到你了。”賀威摟緊了他的腰,低聲細語。
顧寥江仰面躺着,天花闆上的燈光晃得他眼睛生疼,迫使他眯起雙眼。他語氣輕到極點,解釋道:“不怪你,是我腦子一熱就說一些讓你不理解的話。我說啦,我看見内髒就犯惡心,和是不是你的沒關系。”
“我明白。”賀威打理好他額前的碎發,“今天我來熱牛奶。”
“……嗯,好。”顧寥江雙眸微阖,有氣無力地回應。
*
經此一吐,顧寥江明白了:寫情書和講情話對其他人來說是浪漫的情味,但對賀威來說,和廢紙草稿一樣沒有差别。
這一環節直接pass。
當然,也是因為當面說這種肉麻的話實在太過尴尬。顧寥江沒臉再經曆第二次。
……
“你和那誰誰怎麼樣了?”杜赫南八卦的心從未停歇,一天要拐彎抹角地問他十幾個問題。
“還可以。”顧寥江的回答模棱兩可。這幾天張圭和儲明柏同樣問東問西,三人時刻關注他的戀愛進度。
“情書呢?給她了嗎?”
“給了。”顧寥江回憶起那顆滴血的心髒,一陣頭疼,“情況很複雜,我就不多說了。”
“嗤——”杜赫南不滿地撇了撇嘴,“到底是誰?什麼時候帶給我們看看?就是一張你和她的照片也行。”
顧寥江搪塞道:“……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帶你們見他。”
“也不給個準信,明日複明日的……你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初中的時候,你還說以後有機會帶我去見賀威,結果現在快高考了都沒見着。”
“下次,下次一定。”
顧寥江心中歎息:那是因為,我喜歡的人就是賀威啊。
*
他在網上買的東西到了。大大小小幾十個包裹,包括昂貴的繪畫工具和各種衣服飾品。
顧寥江叫了幾個人來幫忙搬東西,包裹放在門口就讓他們走了。賀威不喜歡外人的來訪,旁人進入他的屋子甚至會生氣。
燈光幽暗,門從裡面打開了。
一道冷淡的聲音傳來:“他們走了?”
僅僅隔着一堵牆,賀威早早感知到剛才外面人的心思。他對陌生來客總是異常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