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低眉頭看她,對上她毫無波瀾的眼眸,聽到她喊自己的名字,非但沒有疏解渾身躁意,反而更勝。
被他按住,就這麼不動了,木木的,和白日的開朗判若兩人。
樓煜松了手,見她沒有再去盛飯,坐了回去。
她依舊朝自己望過來,圓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卻完全沒有她清醒時那股熱烈,像個沒有生機的木偶。
樓煜再次問她:“吃飽了嗎?”
視線裡的人木讷,說了三個字:“不知道。”
“生了什麼病?”
她頓了一下,才說:“夢遊。”
樓煜舒展了身子,發現了她發病時的特質。
很誠實,問什麼答什麼。
心神一動,話已經出口:“為什麼要護在我身前,不怕死嗎?”
祁九琏眨了眨眼,好似有一瞬間的清醒,樓煜心突突一跳,忽然生出一種要回去裝作自己還被鎖住沒醒的念頭。
但她也隻是眨了眨眼,乖乖回答他的問題:“我怕你死。”
短短四個字直擊樓煜内心。
第一次從别人口中聽到怕他死,說不出心底什麼感覺,他以為那是新奇,實則不是。
他張口,喉結滾動,許久未說話。
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掌心,昨日被劃開的口子已經愈合,沒有留下痕迹。
可她的話,卻在他心底掀起漣漪,久久難以平靜。
手指敲響桌面,敲擊的幅度越來越快,發出的響聲急促,暗示主人内心的不平靜。
他最後問了一句:“為什麼喜歡我?”
問完這句,敲擊的動作随之停下,樓煜瞧着自己的指尖,等她回答。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像是問完就立刻得到了回應。
樓煜聽見她說:“不知道。”
她隻回了這三個字,得到的答案完全在意料之外。
荒謬的不知道,連為什麼喜歡他都不知道,她能喜歡他什麼?
手掌按在桌上,樓煜想笑自己,竟然真的期待她的答案。
他站起身,走了一步,她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知道,”她重複這三個字,接着開口:“因為喜歡一個人不講道理,就是喜歡你。”
樓煜偏頭,逐漸燒灼的視線猛地鎖住少女,瞳孔顫動,頓了很久,才轉過身面對她。
嗓子發緊,忽然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句話。
他開始慶幸,這會祁九琏意識不清醒,否則他……
摩挲了一下指尖,樓煜因這句話引起的情緒還沒壓下去,就聽見砰的一聲,祁九琏一頭栽在桌上,閉眼睡着了。
淩亂的發絲遮蓋她的臉,逐漸下垂,露出她的脖頸,如潤玉般的白。
樓煜忽地移開目光,往屋外夜色看了一眼,收回視線後,走向她,将她抱起。
懷裡的人不重,安安靜靜地靠在他懷裡,任由他抱。
一步步走向她的房間,皎潔的月光撒在他們身上,重疊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他們緊緊依偎,周遭寂靜,樓煜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髒不安分跳動的聲音。
他并未看懷中人的臉,隻看着前方,穩穩當當地走着,有力的臂膀支撐她的重量,走到自己醒來的房間。
剛要把她放回床上,瞥見被褥上折射寒光的鐵鍊,動作一頓,朝周圍掃視一圈,走到一旁的軟榻上,不算輕地将她放下,在她身前站了會,才離開。
他回到床上躺好,指尖一動,窸窸窣窣的聲音再響,片刻後四肢已然被鐵铐禁锢。
一躺下,心跳的聲音越發明顯。
樓煜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身體有自己的想法,不聽使喚。
他就這麼睜着眼,直到天亮,聽到祁九琏醒來的聲音,立刻閉上眼。
祁九琏醒來發現自己在軟榻上,愣了會,一起身就感覺肚子脹痛,心知自己晚上又夢遊了。
心頭一跳,立刻下榻走去樓煜那,見他還沒醒,擔憂地皺起眉頭,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溫度很燙。
燙得她一下收回手。
再一看他手上的鐵铐還在,稍稍安心了點。
“樓煜,醒醒?”祁九琏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要是還不醒的話,她得喊大夫再來看看了。
誰知自己這麼一喊,他竟然真的睜眼了。
樓煜本想再假寐一會,但她實在太煩人,裝不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