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輕聲否認:“沒有。我是想問你們待在這不會被校領導批評嗎?”
沈聽落一愣,像是從沒思考過這方面的問題,但他開口卻突然一副驚恐的樣子,說:“你剛好提醒我了!”
程池疑惑地看着他拿出手機看了眼鎖屏,又匆匆收回去,慌忙道:“完蛋了!”
程池:???
“每天十二點半胖墩都會來查,還有五分鐘就到了!”
程池知道胖墩是一中的政務處主任的綽号,聞言有些愣愣的,眼睛都睜圓了:“那怎麼辦?”
說着她就下意識站起去收拾桌上的碗筷。
沈聽落看了她兩秒,沒忍住“噗”一聲笑出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還真信了啊!這你都信?!哈哈哈哈哈……”
程池:“……”
她停下拿碗的手,看着一點剛才着急濺到手上的湯汁,一時無言。
意識到自己被耍,她有些不滿,又恢複到面無表情,不去看某個沒什麼禮貌的男生。
而某個人非常沒有自知之明,還一臉興奮地說:“哈哈哈哈——程池我真的第一次看你這張臉有别的表情,太難得了!”
程池沒答,對他的話持懷疑态度:
從來沒有人說她表情單調,或許會跟她談論這種話題的人也的确寥寥無幾,或許有人說了而她沒有在意,或許單純因為對方沒有注意到她别的表情……
反正無論什麼原因,都不重要。
沈聽落沒有揪着這個話題不放,在程池轉身離開之前停住話茬,開始搗鼓吃飯的家夥事兒。
程池學了一上午,有些累了,不用她動手,她心裡還是很開心的,隻是面上依舊一副冷淡表情。
沈聽落往隔壁桌上抽張紙随手遞給乖乖坐在旁邊的人,頭也不回地說:“擦擦,或者去外陽台洗洗也行。”
程池接過,慢條斯理地擦了手,又走到陽台。
陽台對着一中的後山坡小樹林,種滿了栾樹、合歡樹一類色彩不豔但鮮明的樹種。
九月份,碩大的枝幹上點綴滿了淡粉色的花朵,混雜在墨綠與淺綠交替中,好看極了。
這片景象在一班的教室裡是看不到的,他們住在東邊的盡頭,隻能看到低矮的天空和擋住一半視線的綜合樓,沒什麼情趣,雖然他們一班理科生本也品不出什麼就是了。
不過,她很快被陽台堆着的一堆小雜物吸引了視線。
在水池上邊,放了幾盆植被,橘黃色的花嬌豔欲滴,生機勃勃,但她說不出姓名。
水池下邊,堆了許多畫具,畫闆、顔料和畫筆混雜着,地上還染到一些五彩斑斓的顔色,顯然經常被它的主人光顧——最角落還有一顆籃球。
程池邊洗手邊環顧這片小小的地方。
雜亂無章,程池走回室内面無表情的想,但她确實讨厭不起來。
“今天阿姨做的這個辣子雞丁不辣,待會你——”
“我艹!沈哥——”
沈聽落話還沒說完,門就“嘭”地一聲被撞開。
他被吼得手抖地一下,熱湯就灑在了桌上。
“……”
沈聽落頭也沒擡,語氣陰恻恻,像是要把闖進來的人千刀萬剮:“江、逾、白——你想死?”
程池沒被吓到,一臉淡定地去看進來的……車?
哦不,其實是個滑闆。
接着進來個……額,非主流。
這“非主流”抱起地上那個天藍色打底有隻綠色小象的滑闆,一頭薄荷藍間雜幾縷銀灰色,穿着黑色塗鴉上T,脖頸間帶着一條骷髅頭項鍊,還帶了枚耳釘,比沈聽落略矮一點但身形挺拔。
被沈聽落罵了,他也是嘻嘻笑,絲毫看不出尴尬或惱怒。
轉眼看到坐在座位上好整以暇的程池,緩緩看向要笑不笑的沈聽落,豎了個大拇指,歎:“牛逼啊,沈哥!”
程池覺得他還怪有趣的,看着像是沈聽落某個關系不錯的朋友,便說了句:“你好。”
江逾白點點頭:“你好。”
沈聽落踹他一腳:“好個屁啊,我不好!”
江逾白沒在意,抱着滑闆湊近了看:“啊喲,這麼豐盛啊,我也要!。”
“自己滾回家去吃。”
“不行了,林火盡那小子跟我爸告狀我買滑闆那事兒了,我現在回去我老子要打死我——”
江逾白上次玩滑闆摔傷也不過一個禮拜,連傷口都是他爸親自清理的。
“小六子不收留你?”
“我爸在群裡把我通緝了。”
“行吧,允許你把桌上的湯舔了——”
“得,你去給我拿碗筷。”
“滾滾滾,去洗手!”
“啊,行行行。”
程池坐在凳子上看他們打鬧,感覺挺新鮮兒,整個人也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沈聽落給她盛湯,被她接過來,聽着對方說:“他叫江逾白,那句詩什麼來着——‘江碧鳥逾白’,文绉绉的,那貨偏要我們記住……”
看到程池點點頭,他拿手指點點自己腦子,說:“我兄弟,美術生,這不好——九十年代的非主流,你理解一下。”
程池笑笑——其實不太明顯,就是牽扯了一下嘴角,說:“沒關系,我覺得他挺潮流的。”
江逾白洗手的時候就聽到他沈哥的話了,一出來彈了他一臉水,向程池解釋:“這兩天去落城畫展,一堆藝術家,穿太正常了很異類。”
程池沒跟學校的藝術生打過交道,第一天知道有這些事,感覺很新奇,聽得認真。
“你别聽他瞎扯,他就是自己土不承認——”沈聽落遞給他一碗湯,“正常的畫家也不少。”
江逾白懶懶地聳聳肩:“隻要程池别覺得我是傻逼就行。”
程池瞧着他,心想:藝術家說話也這麼糙嗎?
她對于對方熟練地喊出自己名字這件事,并沒有别樣感覺,隻是一搭一搭地聽着他倆說話。
程池就是想快點吃完回去,這倆人在聊寫有關極限的話題,她聽得認真,夏宸偶爾把話題抛給她,偏生她不善言辭,不知該如何接。
沈聽落顯然看出了這點,踢了某個人一眼,然後轉向她說:“你聽着玩就行,聽不懂也沒關系,以後有機會帶你玩。”
程池随意點點頭,她有興趣是真,但打心底不覺得有以後,有那個機會。
說到底江逾白才是沈聽落的朋友,她聽得怎麼樣其實無足輕重。
吃完最後一口,程池不緊不慢地收拾碗筷,江逾白連忙塞進一大口飯;“學霸,嗯……授屍,喔來……”
程池沒聽清,疑惑地看着他。
沈聽落把江逾白剛剛給他看的界面關掉,擡頭說;“你不用收拾,讓他來。”
“沒關系,我可以幫忙。”
江逾白已經把飯咽下去了,清清嗓子,含笑說;“我來就行,累到你胖墩會弄死我。”
“嗯?”程池沒想明白和教導主任又有什麼關系。
——“我怎麼能讓他的狀元預備役來給我收拾桌子。”
“……”
程池默默後退兩步,妥協了——
雖然江逾白話說得委婉,但卻是一種潛在的排外表現。一旁重新翻看手機的沈聽落也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程池沒再發表意見,隻是想:
哦,我們還算不上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