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missory Estoppel,禁反言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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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晚會開始還有兩小時,所有人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中。
化妝室裡,表演節目的同學都換上了演出服,三三兩兩圍在一起,用稍顯生澀的手法給對方化妝,時不時因為眉毛畫歪、腮紅打重而發出哄笑聲。
主持團的妝造則有所謂專門的團隊負責,但審美一言難盡。以封雪n年後的眼光看,她簡直不敢想象完妝之後的樣子。
她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化妝師準備給她抹上高飽和粉色眼影的手,打算自力更生。
封雪大學時沉迷歐美妝,讀研之後也研究了不少流行的韓妝畫法,自認為化妝技術還算可圈可點,既駕馭得了Y2K千禧辣妹,也化得了清透白開水。一套标準流水線作業下來,化妝師們都圍過來啧啧稱奇。
“你這個下眼線這麼畫……哦,什麼?這叫眼睑下至?沒聽過……”
“原來卧蠶還要單獨提亮……”
“诶?腮紅還可以打在鼻梁上啊。”
“小姑娘你這貼假睫毛的手法怎麼比我還娴熟……”
封雪感覺自己好像坐擁了什麼武林秘籍,變成了18歲天才化妝師(高中生版)。
她内心暗笑,面上卻掩飾地滴水不露:“哪裡哪裡……都是我瞎化的。”
也許她還可以做美妝博主,封雪美滋滋地幻想了一下這條未曾設想過的道路。
陳希茜也湊過來,打量了一番,“封雪,你真的好漂亮。”又低聲道:“我感覺自己的妝化的有點老氣,你能不能也幫我看看呀……”
“沒問題!”封雪頓時感覺重任在身,躍躍欲試起來,“你今天可是要表白的,讓我來給你改妝。”
她用棉簽一點點把過粗的黑色眼線蹭掉,用小剪刀把過于誇張的假睫毛修剪了一下,又重新遮瑕、修容、腮紅……
妝容搞定後,接着就是造型。
前世她最拿手的就是法式大波浪,在某書看了無數教程又多次實戰演練後,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先把頭發分區,再拿卷發棒朝外卷,最後用定型慕斯捏一下弧度……
落地鏡前,兩個女孩穿着曳地長裙,一個明豔張揚、一個清純靈動。
陳希茜攬住她,感動道:“我都不知道怎麼謝謝你了……你幫我化妝,還同意跟我換報幕順序……”
封雪搖了搖頭,“别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她轉而提醒,“你最後跟我理一遍流程,等他下台後,你先報幕,我引他來這裡,對嗎?”
“嗯嗯,我下台後會直接過來。”
“然後我在門口望風,有人要進來我就說……”
“就說我在換衣服。”
“好。”兩個女孩就這樣達成了隐秘的約定,她們合擊了一下掌,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晚會開始了,封雪拿着麥克風,手提裙擺,一次次上台又下台。
一開始在聚光燈下,她的視野漆黑一片,隻能看到台下零星的手電筒光。後來,她逐漸适應了強光,能夠看清下面的人影。
一張張青春洋溢的面龐,齊齊仰頭眺望,或興奮、或激動、或平靜、或緊張,有熟悉的、有陌生的……
封雪生出了恍若隔世之感,仿佛她真的融入了這個世界。
她開始疑惑,有沒有可能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實的?沒有什麼重生,她就是她,18歲的封雪。
很快就到了趙逸池的小提琴獨奏。封雪靠在帷幕上靜靜地聽,陳希茜已經開始緊張得縮成一團,捏着她的手微微發抖。
這首曲子在他的琴弦下還是那樣如泣如訴,但她沒有再産生那種靈魂的顫栗感。
封雪看不到他拉琴的樣子,隻聽見一曲終了,外面掌聲雷動、人聲鼓噪,便也跟着一起拍手。
人影微動,趙逸池已經謝幕,拿着小提琴和琴弓快步走過。陳希茜強作鎮定,與他擦肩而過,朝舞台走去。
封雪快速地跟她交換了最後一次視線,便跟上了趙逸池離開的背影。
“等…等一下!趙逸池——“後台人多雜亂,封雪提着長裙行動不便,幾個側身後幾乎要跟丢,不得已喊出了全名,成功叫住了他。
趙逸池停住腳步,看向聲音的來源。封雪在人群中費力穿梭的樣子,讓他不由莞爾。
他上前幫她提起裙擺,傾身問道:“别着急,怎麼了?”
不知道是不是穿了禮服的原因,封雪感覺面前的身影更加高大挺拔了,把她整個人都籠罩在裡面,而她擡頭隻能看到他喉結下方的領結。
有些不自在地拉開了距離,封雪緩了緩,說道:“剛剛有老師找你,說讓你下來之後在化妝室等他。”
看趙逸池面露疑惑,封雪面不改色,聳聳肩,“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我帶你過去等一下吧。”
說完,她往前一步,示意後者跟上,往走廊盡頭的化妝室走去。
成功把趙逸池诓進去後,她借口上廁所溜出來,正好看到陳希茜步履匆匆地趕過來。
封雪手指了指門,點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陳希茜上前抱了抱她,随即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開門走了進去。
走廊裡時不時有人路過,投來奇怪的眼光,封雪通通報以尴尬的微笑。
奇怪,蹲了半天,怎麼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高跟鞋站得腿酸,她守在門口,來回換着腳,強忍着好奇心沒有湊上去聽。
這時,一個男生走了上來。
她一開始以為他也隻是過路,于是也朝他友好地笑了一下。結果男生走近之後,封雪發現……居然有點眼熟。
男生眉目疏朗,有一種清爽又陽光的帥氣。
他額頭上綁着運動發帶,穿着寬大的美式校園風格衛衣,她認出來是今晚一個街舞節目的表演服。
“封雪師姐,打擾了。我聽人說,你往化妝室這邊走了,就過來找你……”
他摸了摸耳垂,有些赧然,“上次學習經驗分享會,師姐說做了一個公衆号,内容我特别喜歡,我未來也想報F大,不知道能不能加一下師姐微信,以後跟你多交流……”
封雪已經完全認出了他,是梁徹。
此刻,他眼睛亮亮的,像小狗一樣直勾勾地看着她,神态跟身上那股桀骜不馴的少年氣全然不符。
前世,梁徹也考上了F大,後來又考上了她的學校讀研,居然一直是她的師弟。
這麼多年來,他們之間的聯系沒有斷過,師弟時不時會問她關于學分、考試、升學和實習的問題,兩人偶爾也約飯,封雪對他印象很不錯。
有點欣慰,也有點碰到熟人的驚喜。封雪拍拍他的肩膀,擺出前輩的架勢:“當然可以啦,我……”
她突然反應過來,“诶?我沒帶手機。額……我一會出去再加你吧。”
“好。”梁徹忙不疊地點頭,随即又拿出手機,害羞嗫嚅道:“師姐,能不能跟你合張影啊?就是…趁現在沒人,不然等下出去肯定要排隊了,外面好多人想跟師姐合照。”
晚會結束後,大家的慣例就是互相拍照留念,尤其是在最後一年。封雪已經跟葉芮約好,謝幕之後幫對方跟老師和同學挨個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