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use in Fact,事實因果關系,采用“But-for Test”,指如果沒有被告的行為,原告的傷害就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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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計劃晚上要走去北外灘看夜景,但封雪心事重重,一下班就回到了小小的出租屋裡。
一邊啃着瑞士卷,一邊在電腦上梳理迄今為止發生的所有事情,試圖找到任何可能解釋趙逸池突然回國這一舉動的理由。
在訴訟團隊實習時,為了整理案件事實和時間線,實習生經常需要做的一個任務就是根據卷宗做“大事記”。現在,她就要做一張自己的大事記。
封雪開始奮力回憶最初死亡之時,系統給出的第一道指令。
她獲得了三次重生的機會,而獎勵和懲罰分别是——在現實世界重獲新生或實際死亡。
那麼其實不管怎麼洗牌重來,主線自始至終隻有一條,就是她意外摔下床死亡的前世,可以理解為是“原始主線”。
在原始主線,在她死亡時,趙逸池那邊又發生了什麼呢?——未知。她隻知道,大概是參加完鄭楠的生日會後吧。
所以鄭楠生日會是一個重要時間節點,先高亮一下。
之後的第一世,她選擇回到高中。從那開始,變化可就多了。她一一記錄下來,把其中跟趙逸池有關的事件再次标亮。
第一世結束後,一切又洗牌重來,就像是遊戲的一條支線,失敗後的結果是回到主線。所以,為了方便區分,她标記為“支線1”。
那麼支線1的失敗原因?——未知。從頭到尾,系統都沒有明确提到成功的要件是什麼。封雪回憶起那個死亡的瞬間,就像是電腦被強制關機了一樣。那時她隻覺得一切努力都沒了意義,對自己的人生失望透頂。
支線是她開啟的,她是那個世界裡唯一的變量,所以趙逸池突逢巨變、英年早逝,也應該是她造成的惡果。而他們見的最後一面,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竟像一個惡毒的詛咒。
雖然那并非她的本意。
人從出生,到長大,最後死亡,都伴随着各種各樣的标簽。有些是與生俱來的,比如出生在富裕階層,又比如漂亮的臉蛋、聰明的頭腦。有些是後天演化的,比如考進重點高中、重點大學,比如選擇體面的職業——這些都是普世認同的光環,共同構成了人們對自我的部分認知。
封雪一直以來,都是迷信這種光環的。人離開了光環,很難獲得圓滿。她考進最好的學校,跟最優秀的人競争,做行業最難的業務,都是出于這種追求。而前世的最後,她卻隻能落于平庸。
她無法接受光環的消逝,所以一次又一次重生。沒有光環,她是活不下去的。
當時,封雪想表達的,就是這些。趙逸池的自殺,卻冥冥中應證了她的話。他選擇死亡,究竟是無法接受直轉急下的人生,還是人為制造的“假自殺”——不得而知,她隻能先簡單在旁邊注釋:“支線1和原始主線最大的不同點”。
目前來看,直線1與原始主線之間,除了她自己人生軌迹的變化外,唯一的不同就是趙逸池的死亡。由此可以得出一個粗糙的初步結論:她的變化,會導緻趙逸池的變化,姑且算是一個充分非必要條件吧。
然而這一世,也就是所謂的“支線2”,跟上述結論是矛盾的。
顯然,目前為止她這邊并未發生任何變化,按理說趙逸池現在應該遵循原始主線,在K所進行暑期實習才對。
封雪陷入了瓶頸。思來想去,怎麼都解釋不通,她掌握的信息實在太有限,就憑她跟趙逸池見的寥寥幾面,根本無法全面地了解這個人的行為邏輯。
輾轉反側,一夜難眠。最後,封雪還是決定先按兵不動。首先,繼續跟趙逸池拉近距離,增進熟悉度。第二,就是控制變量。她這邊先保持原始主線的節奏,看他是否還會主動變化。
第二天起床,封雪隻覺得頭痛欲裂。來不及吃早飯,她匆匆化了妝趕去上班。然而路上一個又一個紅燈,她在烈日下等得焦急難耐,心髒劇烈跳動,有種喘不過來氣的感覺。
她有點低血糖了。眼前逐漸模糊,隻看到一片金星,像沒了信号的電視機。手腳也仿佛不聽使喚,她勉力支撐,靠在路燈柱上,等紅燈變綠。
等進了電梯間,她的手顫抖着摁下樓層鍵,密閉的空間裡,她的喘氣聲又急又響,像是哮喘發作一般。
終于走到座位,她立刻趴到桌面上,臉埋進臂彎裡,另一隻手撕開了一包餅幹,便往嘴裡塞。
“你怎麼了?病了嗎?”她聽到趙逸池的聲音從腦袋上方傳來。
“沒事,隻是低血糖。”封雪用氣聲說。
她緩慢咀嚼着幹澀的蘇打餅幹,努力感受裡面的糖分,過了好一會氣息終于平緩了下來。坐起身用紙巾擦了擦嘴,卻看到趙逸池離開辦公室的背影。
沒有多久,他就提着一個保溫袋回來了。
“這……你去買了早餐?”封雪震驚。
打開袋子,裡面幾個餐盒,有松餅、可露麗這種西式糕點,也有小籠包、一小卷煎餅果子,甚至還有一杯奶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