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雪語塞了，又一次産生了難以啟齒的感覺，就像那天在西湖邊上一樣。

在他面前，她實在做不到那麼光明磊落。在她眼裡，自己那些小心思上不得台面。

于是又含糊其辭起來，“這有什麼難理解的？前世我畢業找不到工作選擇考公，你卻一路順風順水地留在美國當了律師……那既然可以回到過去，當然要抓住你這條人脈了，畢竟我以前沒機會，高中的時候也不知道你以後會是同行……”

她一股腦說完，希望他不要深究，結果他眸色陡然變深，收起了笑意。

“封雪，我希望我們雙方都能做到100%的坦誠。”

“我以為，我的誠意已經展示的夠清楚了。”他拿起那本書，漫不經心的劃過書頁，“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是同伴，是盟友，而且目前來看，我們對于對方而言都是唯一的。”

他特地強調了“唯一”兩個字。

“如果你想要赢，想要成功完成系統任務，獲得起死回生的獎勵，那麼最起碼要做到跟盟友坦誠相待吧？”

還是那麼強勢，表面溫和，實則滴水不漏把握着所有節奏。

封雪真的很苦惱，感覺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張白紙。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如此，一點蛛絲馬迹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他的掌控欲并沒有像前幾次那樣引起她反擊的沖動。

面對他的時候，她總是很容易一點就着。像幹柴碰到烈火，隻不過是煞風景的那種，不是兩人話不投機、不歡而散，就是她單方面破防、巴拉巴拉掉眼淚。

而現在，他的目光溫柔又鄭重，仿佛她的前塵、她的心事、她的傻話，對他來說都是頂重要的事。

不需要防備，也不會被評判。

因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們是一體的。

“好吧好吧，其實我說的也是實話。”封雪很快投降。

“我當時接近你，确實另有目的，不是單純打個招呼、混個臉熟這麼簡單。我有一個更具體的計劃，而你是其中的一環。”

“也不是什麼很了不起的計劃。”她長舒一口氣，“說來你應該也早就知道，我在第一次重生之後，想要嘗試一條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現在想來也挺傻的，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自信。法律圈的名人很多，不管是真人秀還是辯論綜藝，都有可參照的先例。我也沒考慮這麼多，就是想要曝光，想要流量，不管是上節目還是炒CP，都是這個思路。”

“至于你嘛，當時我剛重生，想到認識的博主，不就隻有你嗎？你可是有幾十萬粉絲诶。”她眨眨眼，戲谑道。

剛剛還眼角帶淚，轉眼又靈動起來。趙逸池心念電轉，看來她消化得很快，再次找到了一個跟他相處的舒服的方式。

那時候自己倒是沒想到，那些在他看來有些無趣的學習視頻，會有這樣的傳播度。他并沒認真把那當作副業，隻是學習間隙一種轉移壓力的方式罷了。

“咳咳。”想到她或許看過自己的vlog，趙逸池一手握拳抵在唇邊，略有些不自在地偏過頭，“那你想的還挺遠。”

“這樣一想，真的好巧。”封雪回想了一下時間線，“如果不是我們第一世都選擇在高中重生，我們根本不會遇見。”

“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突發奇想要去那節培優課，我們也不會有說話的機會。”

他順着她的話，接着說，“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帶着這本書，如果沒有文藝晚會那張合照，如果沒有那通道歉的電話……”

“我們都不會來到這裡。”

趙逸池那晚随手從家中書櫃拿出的那本《My Own Words》開啟了他們之間的第一個話題。

封雪的同桌葉芮為他們拍下的那張意外的合照，在多年後的互聯網重現，無意間被放大成了香豔傳聞。

而鄭楠搶過封雪的手機，兩人打鬧間不小心撥出的那通道歉電話，促成了那次沒頭沒尾的交鋒。

也是因為封雪不經意的那句反問，趙逸池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是從哪一步開始出現裂縫的。

他習以為常的光環，把他困在燈下黑的處境中，讓他以為自己可以永遠高枕無憂。

原來一切美夢都可以頃刻化作泡影，這時他才發現，他的高傲來源于得天獨厚的光環，而非他本身。

也許這就是他在這個重生系統中真正需要解決的深層課題。

無心插柳柳成蔭，封雪就是那個發現切入點的人，究竟她是系統為他選擇的幫手，還是冥冥中他們先一步選擇了彼此？

仿佛能聽見他心底的叩問，封雪也喃喃道：“這也太環環相扣了……到底是為什麼？”

“我們為什麼會同時重生？”

房間裡驟然靜了下來，空氣凝滞又焦灼，幾乎可以聽到兩人的呼吸聲。他們無言相望着，似乎在某一瞬間看到了對方的靈魂。

突然封雪的手機響起，打破了平靜。

“喂？哦哦好，好的，我今晚要回去的，給我留個門吧。”是室友打來的一通電話，問她今晚是不是在外面留宿，房門可不可以反鎖。

不知不覺已經快接近午夜了。

居然聊了這麼久，還是在趙逸池的房間。封雪猛地站起來，到處找包，一副很忙的樣子，“我要先走了，明天再說吧……”

“我送你。”不容拒絕的口吻，趙逸池走回用餐區，把椅子上的包遞給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