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境遷,這次再看,是跟當年全然不同的感覺。那時候她的心情是酸澀的、擰巴的,不可言說的。但現在,她感受到的變化,竟然更多是來自趙逸池。
如果說過去的他是抽離的,那麼多年之後,他不再陌生且遙遠,而是變得……變得像是一個會出現在她視頻通話的攝像頭裡的人。那種熟稔感、互動感,強得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就好像是拍給她看的。
救命,一定是她的錯覺,是她太害怕了。等到畢業那天,她真的不知道給他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很快,第一個關鍵時間點準備到來——鄭楠生日會。
原本以為這一天隻是碰巧同時發生了兩個意外,但現在知道了幕後兇手的存在,封雪躲在被窩裡瑟瑟發抖,腦子裡各種恐怖片輪番上映,生怕黑暗中有人窺伺。
忍不住打了個語音給真正的受害者,“真讨厭,兇手為什麼要選在這天,害得我再也不能心無旁骛地為鄭楠慶祝生日了。”
對面傳來從胸腔裡發出的低笑聲,震得她耳朵癢癢的。
封雪把手機挪了挪位置,靠在側臉上,接着問:“你晚上還去生日會嗎?”因為時差,那邊還是上午,還有考慮的時間。
“我已經跟昀曾他們說了,晚上不參加。”話筒那邊還有微微的喘氣聲,有規律的腳步聲,好像在跑步。
“你在幹嘛?鍛煉啊?”
”晨跑,反正我現在清閑的很。”
“哦……”封雪問道:“你真想好了?這一世就拿來試驗,既不去K所,也不去生日會,什麼都不做?”
“嗯,既然已經偏離了軌道,就控制變量到底。”
前一世他隻改變了這一天的選擇,就成了殺害Nelson的嫌疑人。
那這一次,他幹脆不再跟Nelson有更多的交集,又會如何呢?
“如果Nelson活的好好的,就說明他的死亡确實跟我有着某種潛在的聯系,而不是單純因為EC案。”
封雪不知怎的毛骨悚然。……我不殺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嗎?這個幕後者,怎麼這麼難纏?好像就跟趙逸池過不去似的。
這個時候EC案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國内的讨論也不少。但M所畢竟隻是其中牽涉到的中介機構之一,加上公關操作,并不在輿論的風口浪尖。所以有關Nelson的信息,她知道的就更少了。
封雪經過這麼多天的冷靜期,回味當時兩人的對話,也慢慢覺出味兒來——他告訴自己的,絕對是删減版。
他真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什麼身份做什麼事。他本就不想牽扯她進來,受這種無妄之災,所以在她還沒有正式被拉下水之前,他好像一句不該有的話都沒說過。
始終給她留足了餘地。
那麼……她真的,可以反悔嗎?
鄭楠的生日過後,一切好像按下了倍速鍵,時間一下就來到了封雪的第二次畢業典禮。
她還是穿着鄭楠送她的小裙子,還是在體育館同樣的位置、同樣的角度拍了紀念照,還是發了一條微博。
不同的是,不再有粉絲的消息湧入,隻是親友的祝福。她刷着評論區,偶然看到了小師弟的名字,簡單的一句畢業快樂,與上一世遙相呼應。
但不會再有那個越界的擁抱。封雪走出體育館,看着烏烏泱泱的一片畢業帽發怔,不知道在找誰,也不知道在等誰。
東方明珠塔閃爍的霓虹燈化作了半空中飛揚的彩色禮花,倒計時悄然結束。紐約夏季的曼哈頓懸日,也會落在未名湖的倒影裡嗎?
空氣潮熱,腦子也昏沉沉的,她突然鼻子一癢,“哈啾——”是那個混蛋想到她了嗎?想她也不來……
剛閃過這個念頭,就好像出現幻覺似的,莫名聽到身後有人在悶笑。
她傻傻轉身,就看到了那個夢中人,捧着一束花,長身玉立,湛然若神。
他開口:“我就在你身後,怎麼就是不回頭呢?”
封雪猛然意識到,已經快一年沒見到他人了。兩人聚少離多,呆在一起的時日,滿打滿算也不過短短一個多月。
可是那種悸動,從來就沒有消失過。并且随着一次次的重逢,變得更加清晰。
不等她開口,那捧花就塞到了她懷裡。定睛一看,才發現裡面竟然還有鳳凰花。
這種花隻長在南方,他一定是早就為她準備了。
忍住淚意,她收好花,開口卻忍不住埋怨:“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害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剛剛目瞪口呆的,一定傻透了。
“這還用說?”趙逸池挑眉笑得坦然,“答案當然要親自來聽啊。”
隻有在最出其不意的時候,才能看到她最真實的表情。不用等她開口服軟先說“想見你”,她的眼睛已然說明了一切。
就像當初他突然出現在上海那樣,那一幕他可真是永遠都看不膩。
一聽到答案這個關鍵詞,封雪就觸發了心跳加速警告。她腦子發懵,想着:“這麼快就進入正題嗎?!”
下一秒,他反而轉移了話題,摸摸下巴,上下打量了她,“嗯,原來你穿畢業袍是這個樣子。果然還是白色最配你。”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被這樣注視着,封雪竟有些不自在起來。她後退兩步,低頭裝作若無其事地擺弄裙子,附和道:“當然了,鄭楠送我的……啊!”
她感覺後背撞到了人,像一堵牆一樣。穿着高跟鞋一時沒站穩,她踉跄了幾步,緊接着左臂就被趙逸池上前緊緊拉住,同時右肩被身後另一隻手輕輕扶了一下。
勉強恢複平衡後,她第一時間回頭望去——
“師姐,好久不見啊。”那人彎唇露出一顆小虎牙,嘴角兩個淺淺的笑渦,“抱歉撞到你了。”
是……梁徹師弟!